我顺着向上看,看到了蒋铭的脸。
他眼睛有点红,额头上还冒着汗。
牙咬了起来,视线和我相对的时候,他又开口重复:“我不同意退婚。
悠悠,你是我的未婚妻,以后我们会结婚。
我不会和别人结婚。
”这是干什么呢?少爷!你忘记学校里的小白花还在等待你的救赎了吗?不能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少了我这个恶毒女配在里头搅局,俩人就要be了吧?那怎么行,我被迫当了这么久的爱情保安,肯定要誓死捍卫两人的爱情,你俩给我锁死。
于是我扒开他的手,立正给他敬了个礼。
“放心吧蒋少!我一定带领诸位群众誓死捍卫您和白小姐的姻缘!你不要犹豫,去追逐你的爱情吧!”蒋铭眼神突然呆滞了两秒,缓缓歪过了头“啊?”我也歪过了头“啊?”11不等我们继续交流,管家先生拿着信物盒子下来,交到了蒋爷爷手上。
蒋爷爷打开盒子,望了望里面的东西,叫我过去。
我走过去,蹲在他膝前。
盒子里是一块白玉,穿了根红绳,蒋爷爷指着那块玉笑着说“当年我跟你爷爷说,我们家送的是我买的镯子,你也送那个就行啊。
他倒跟我吹胡子瞪眼,说小男孩长大怎么戴镯子,又跑去买了这块玉。
他又不懂欣赏,就在上面刻了平安两个字,雕刻师傅都说好好一块玉这么雕不好看了。
但是他觉得寓意好,就要平安,还说大不了你们小两口以后自己改个喜欢的图案。
这老家伙……我终究是背弃了我们当年的约定啊……”我摸了摸玉上的字,触手温润,是块好玉,玉上字体遒劲,仿佛能看出当年那个人的殷殷期待。
“爷爷,玉也好,字画也好,不过是个物件。
寄托的都是人的情感,对人来说值得,它就是最好的。
”蒋爷爷的手掌落在我头顶,轻轻拍了拍:“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常来玩。
”爸妈又继续和蒋爷爷寒暄了两句,婚约不在了,但是合作还是要继续,双方意见一致,这件事不会影响两家的生意。
我抱着盒子往外走,路过了摇摇欲坠的蒋铭,他有些站不稳。
我又绕远了一点,别这个时候倒下了碰瓷我。
11自从退了婚之后,我的父母就有一些焦躁。
前面20多年,他们笃定我会和蒋明在一起,那天之后,这种笃定突然间被打破了。
他们的女儿好像突然要面临找男朋友相处,然后结婚这样的事项。
二老拿出纸张算了又算,越算越焦虑。
一方面,他们觉得自己的女儿足够优秀,不需要担忧婚事;另一方面,他们一算又发现,如果想要两个人好好了解,现在就得行动起来了。
于是今天暗戳戳跟我说,哪家儿子归国留学回来了,大家一起吃个饭给他接风。
明天又跟我说,谁家的孩子跟我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想要来跟我交流交流。
于是闲暇时间我总是收拾收拾,去见一见各家少年。
即便不是要发展什么,大家当朋友也是好的嘛,扩大一下交际圈子,人脉这东西对以后的合作也都有好处。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和周子楠在又一次相亲宴上碰面了。
我们以往参加社团活动都是运动服相见,这还是头一次盛装出席。
我穿着长裙,画着精致的妆;他西装笔挺,甚至打了发蜡。
我们俩看见对方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前菜刚上完,身后传来蒋铭的声音。
“悠悠?”声音尖锐,听起来不是很冷静。
周子楠看了看我们,适时起身提出自己要去一趟洗手间。
蒋铭抓着我的手腕,眼眶发红,颤声问:“不是说最喜欢我吗?”我淡定打断:“嗯,十六岁的时候。
”我掰开他的手:“蒋先生,虽然现在我们两家合作仍然密切,但是毕竟男女有别,在这样的公共场所下,还是不要做出过分亲密的举动比较好。
”蒋铭的牙咬了起来:“我们是未婚夫妻。
”“对,已经退了婚的”前”未婚夫妻。
”我着重咬字。
“可是我不会让别人当未婚妻,也不会跟别人结婚。
悠悠,我知道我错了,我错得离谱。
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把散落的长发别到耳后:“蒋铭,23次。
”蒋铭有些发怔:“什么?”我重复一遍:“23次,从你遇到白苏苏开始,你给她撑腰23次。
你冤枉我23次,我退让了23次。
”所以不是一次机会,我给了你二十三次机会,蒋铭。
蒋铭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脸色逐渐灰败。
“对不起,悠悠。
我一点也不喜欢白苏苏,我只喜欢你,只是白苏苏无依无靠,又那么弱。
我以为你……”“你以为我在欺负她,对吗?蒋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从来不知道吗?”“你上大学的时候我已经毕业了,我担心我看不到你的时候,你做错了事。
”我觉得荒谬,心里却异常的平静:“我时常在想,为什么白苏苏出现之后你突然就不信我了。
后来我想明白了,你其实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不是,我给你看聊天记录,是白苏苏她……”我打断他:“你是不是要说,是她每一次从中挑拨?对,这里面固然有白苏苏颠倒黑白的因素在,但是真正的原因难道不在你这里吗?”“我只是怕你误入歧途。
”“你总是想着要管教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那么做?你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想要问我是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
你只是要我道歉。
你有没有想过,我道歉了就坐实了做错的那个人是我了?”“蒋铭,我不需要有一个人黑白不分地支持我,那是昏君才会做的事情。
但是你至少不应该背刺我对吗?”我想起来这两年来,那个咬着牙不肯服输的小姑娘。
她满腔的愤怒、她的不甘心,没有人在意。
那23次妥协像是23道水滴,在纸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干了之后留下褶皱。
两年之后,这个更加成熟的我终于可以亲手替自己抚平那些褶皱。
蒋铭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那23次冲突像一座大山一样压下来,压得他有些支撑不住。
他猛地喘了两口气,转过身狼狈地离开了餐厅。
旁边递来一块手绢,周子楠出现在我身边:“之前辛苦了,以后郑小姐的人生是自己的,不会再有这样的委屈了。
”我瞟了他一眼,摆出一个高贵冷艳的表情,哼笑了一声:“你回来的倒是及时。
”他咧嘴一笑:“不能耽误大小姐的要事,但是也不能饿着大小姐不是?”12后来再有白苏苏的消息是一个周末,摄影社团一起去采风,我拉上林乔和我一起。
回来时我们在校门口遇到了白苏苏和一个正在拉扯他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在那里大声喊着:“老子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让你傍个男人都傍不住。
钱呢?给老子钱,老子要钱!”周围有好事者已经在拿出手机录像了,中年男人手劲很大,白素素毫无反击之力,无力地推拒着那个人却推不开。
看见有人掏出手机录像,也只能低下头试图用头发埋住自己的脸。
其他社员上前去推开了那个男人。
我脱下外套盖到了白苏苏的脸上。
林乔向周围的同学们挥了挥手:“嗨,都别拍了,都别拍了,大家都不容易,早点回宿舍吧。
”学校的保安也拎着电棍赶到,那个男人原本还硬着梗着脖子喊着:“我是他老子,你们没有资格阻止我管教我女儿。
”看着保安队一个个人高马大的也怂了,还没等保安走到近前,自己先转身跑了,一边跑一边还回头指着白苏苏大喊:“你给老子等着,看不到钱,我还回来找你。
”人潮散去,我们带着白苏苏去了校园后的人工湖旁,这里人少安静,更适合她整理自己的形象。
拿掉了我的外套,白苏苏头发凌乱,脸上还有两个巴掌印,眼眶通红,眼泪被她硬逼了回去,却是抬头恶狠狠地蹬了我一眼。
“我这样狼狈,也算是遭了抢你未婚夫的报应,你现在应该开心了吧?”我莫名其妙:“你原生家庭的错,你怪到抢别人男友的报应上,你不觉得很荒谬吗?就算你没有抢任何人的未婚夫,那个男人他该打你还是会打你。
”白苏苏歇斯底里地冲我喊:“先是周子楠,他不理我,后来我好不容易傍上了蒋明,他还能帮一帮我,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两个你都要抢走?那个男人从小就问我要钱,小的时候,邻居家的伯伯看不惯,给了我一些钱,让我偷偷拿来吃饭上学,他看见了也要抢走,还要把我送给那个男人做小老婆,来换更多的钱。
”我抬手制止住了他的话头:“打住,我没有兴趣听你说这些悲惨的往事。
”我转身拉过林乔:“这个姑娘家离县城的高中有五里地,天不亮就起来往学校赶,放学还要回家做农活。
考上高中那一年,她差一点儿被爸妈卖给别人换彩礼,差一点就走不出那一座大山。
”“可是她愣是用自己的双脚,把鞋底都磨穿了,走出了那座大山,来到了这座学校,才能站在你的面前。
你在研究身上的这些漂亮的裙子应该搭什么首饰的时候,她在研究参加什么样的社团活动可以获得最高的学分,能让她顺利拿到奖学金。
就是这样的女孩儿,她走出了那座大山,她也挣脱了桎梏自己的枷锁。
她是我的朋友,我为她而感到骄傲。
”林乔抱了我一下,对白苏苏说:“白苏苏,可恨的人总是有可悲的理由,能不能从那个家庭里挣脱出来,还是要看你自己选择的路。
必要的时候拿起法律手段保护自己,哦还有舆论,你不是很擅长用语颠倒人心吗?这应该是你的主战场啊。
”我拿走了外套,跟着朋友们一起回宿舍。
至于她未来的路要怎么走,那是她自己的故事。
只是后来她给别人当小三,和富豪老婆撕x闹上了新闻,最后人财两空,孩子也没了。
我就知道,她还是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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