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省委办公楼的玻璃幕墙,在走廊的深红色地毯上投下长条光斑。
五人小组会议刚结束,参会者陆续走出小会议室,肖志勇一边走一边跟冯文生讨论田文俊双规的后续安排,谢东南则拿着平板电脑,低头跟秘书交代下午的调研行程,走廊里暂时没了会议时的凝重,多了几分午后的松弛。
沈青云正收拾公文包,准备跟众人道别,肩膀却突然被轻轻按住,他回过头,是省委书记胡长河。
老书记的手掌温热,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语气也没了会议上的威严,多了几分温和的熟稔:“青云同志,你等一下,到我办公室坐会儿,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沈青云心里微微一动,他跟胡长河共事这大半年,除了工作汇报,私下单独谈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都是涉及重大案件的关键节点。
这次会议刚定了张宏图的提名和田文俊的处置,老书记突然留他,想必不是小事。
想到这里,沈青云微微点头道:“好的,书记,我跟您过去。”
两人并肩往办公室走,走廊里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余下空调通风口的轻微声响。
胡长河走在前面,步伐比平时慢了些,浅灰色中山装的后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他忽然侧过头,目光落在走廊墙上的西川省地图上,那地图挂了十年,边缘已经有些卷边,上面还留着他用红笔圈过的扶贫点、产业园区:“这个图,我记得你刚来上任的时候,还很好奇来着。”
沈青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啊,我没想到您会把这个图挂在这里。”
这个是心里话,一般来说,这种地图都会挂在会议室里的,没想到会挂在走廊里。
“规范是底线,但跟老百姓打交道,得有温度。”
胡长河停下脚步,指尖轻轻点了点地图上的锦城位置:“这十年,西川变化不小,从脱贫攻坚到产业升级,再到政法生态整治,不容易啊。”
沈青云心里一动,他正想开口回应,胡长河已经转身继续往前走:“走吧,办公室里说,茶还热着。”
…………
胡长河的办公室还是老样子,进门左手边的书架上摆满了政策文件,最上层放着几本泛黄的老相册,封面印着“西川调研纪实”。
办公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画,是他刚任省委书记时,西川老画家送的。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是他常年燃着的安神香,混着桌上碧螺春的茶香,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胡长河示意沈青云坐沙发,自己则走到办公桌后,拿起桌上的搪瓷杯,杯身上印着“西川省人民政府”,边缘已经磕了个小口,是他用了很多年的杯子。
他倒了杯凉茶,递给沈青云,自己则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身体微微后靠,目光落在书架上的老相册上,语气带着几分悠远:“算下来,我到西川已经十年了。这十年,从满头黑发到现在鬓角全白,想想跟做梦似的。”
沈青云捧着搪瓷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心里渐渐有了些微妙的预感。
他没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胡长河很少这样聊往事,这样的姿态,更像一位即将交棒的长者,而非威严的省委书记。
“刚当省长那阵子,西川的财政还很紧张,脱贫攻坚任务重,我带着班子跑遍了全省的贫困县,有时候一天要走三个村,晚上就在乡镇宿舍里写报告。”
胡长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眼神飘向窗外的梧桐树:“现在想想,那时候虽然累,却很踏实。”
沈青云微微点头:“我也在基层待过,说实话,有时候想起来,还是觉得当刑警那个时候最快乐。”
“基层是根本,只有根基稳定了,我们的工作才能够持久的发展下去。”
胡长河叹了口气,语气忽然沉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轻松,缓缓说道:“青云同志,有件事,我提前跟你透个底。中央那边最近找我谈过话,明年,我可能就要调走了,去中央党校做些理论研究的工作。”
“调走?”
沈青云手里的搪瓷杯猛地顿了一下,茶水差点晃出来。
他是真的愣了,胡长河虽然鬓角斑白,但身体一直硬朗,去年还带队去基层调研了一个月,怎么突然就要调走了?
转瞬之间,他又想起谢东南刚到西川时的举动:上任第三天就去政法委调研,单独跟他聊了半个多小时,还特意提到“以后政法工作要多向你请教”,当时他只当是新领导的客气,现在想来,谢东南怕是早就知道胡长河要离任的消息,提前拉拢他,是为了后续的班子稳定。
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杯壁,冰凉的触感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他抬眼看向胡长河,老书记的目光里没有意外,显然早就料到他的反应:“你不用觉得突然,我在西川-->>待了十年,也该给年轻人腾位置了。谢东南同志是中央派下来的,能力很强,以后西川的班子,还要靠你们这些年轻同志扛起来。”
“那省委书记的位置,后续会由谁接任?”
沈青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