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坊下站着一大群人,卢山市委书记赵宏远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被扯得松了半截,双手在身前攥着,脸色阴沉。
市长夏秋风则时不时抬手抹额头,明明傍晚的风带着凉意,他的鬓角却沁着汗。
两人身后,卢山市的常委班子和青风县的主要领导站成两排,个个脸色紧绷,像等着挨训的学生。
考斯特客车缓缓停在牌坊前,车门嗤地一声打开。
沈青云第一个下来,深黑色的夹克外套上还沾着些路上的尘土,他抬手理了理衣领,目光扫过人群时,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
三个小时的车程里,他没合过眼,脑子里反复过着李政和的情况。
按照省纪委和省厅这边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青风县纪委书记,上个月刚提交了一份关于县住建局的反腐举报材料,没等市纪委批复,就出了这种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沈书记,您可算到了。”
赵宏远快步上前,伸出双手,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紧张:“路上辛苦了,我们已经在县城宾馆备了晚饭,先休息一下……”
“饭先不急。”
沈青云握住他的手,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冷汗,语气没半分寒暄的温度,直接说道:“李政和一家的情况怎么样?现场保护好了吗?”
赵宏远有点尴尬,市长夏秋风连忙接话,语速快得有些发颤:“现场还封着,青风县公安局的人守在门口,没让任何人进去。遗体已经送到县医院的太平间,法医正在初步检查……”
“嗯。”
沈青云点点头,没再多问,转身往考斯特车上走:“上车说,找个宽敞的位置,把情况详细说清楚。”
众人连忙跟上,赵宏远想跟在沈青云身边,却被沈青云的脚步落下半步。
考斯特的车门再次关上,车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压抑,座位是两两相对的,省纪委的干事和省厅刑侦队的人坐在一侧,卢山的官员坐在另一侧,中间留出一条窄窄的过道。
沈青云坐在靠前的单人座上,陈阳把笔记本电脑放在他面前的小桌板上,屏幕亮着,显示着李政和的基本资料。
车厢里静得能听到空调的送风声,赵宏远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汇报卢山市的应急处置措施,却被沈青云的声音打断:“叶守政同志,田峰山同志,你们俩坐过来。”
这话一出,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了神。
赵宏远的话卡在喉咙里,脸色微微一僵,夏秋风手里的笔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动作却慢了半拍。
叶守政是卢山市纪委书记,田峰山是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按常理,沈青云该先听市委书记和市长的整体汇报,怎么一上来就点了这两个具体分管的人?
叶守政坐在后排,听到点名,手指猛地攥紧了手里的文件夹,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皱。
他定了定神,起身往前面走,脚步有些发沉。
李政和是他的下属,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难辞其咎,可沈青云直接点名,显然是不想听套话,要问最实在的情况。
田峰山则坐在靠窗的位置,听到名字时,他下意识地往窗外瞥了一眼,夕阳刚好沉到山后面,天暗得很快,路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昏黄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有些不自然。
他站起身,扯了扯警服的下摆,走到叶守政身边,两人隔着一个空位坐下,都没敢先开口。
“怎么,没人说话?”
沈青云抬起头,目光落在叶守政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压力,淡淡地说道:“叶守政同志,你是市纪委书记,李政和上个月提交的举报材料,你看过吗?内容是什么?为什么没及时报给省纪委?”
叶守政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发颤:“沈书记,我看过。材料是关于青风县住建局局长王海俊的,说他在保障房项目里贪污受贿,还违规批地。我本来想等青风县纪委先核实一下细节,再报给省纪委,没想到……”
“没想到李政和就出事了?”
沈青云追问了一句,手指在小桌板上轻轻敲了敲,淡淡地说道:“核实细节需要多久?一个月还不够?你有没有想过,他提交材料后,可能会有危险?”
叶守政的头垂得更低了,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发白:“是我的疏忽,我以为,以为只是普通的举报,没意识到会这么严重。”
其实他这样的想法没什么问题,纪委核实材料往往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沈青云那么问,也只不过是表态而已。
沈青云没再批评他,转而看向田峰山,目光更锐利了些:“公安这边的初步勘察结果怎么样?现场有没有打斗痕迹?门窗是完好的还是被破坏的?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田峰山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沈书记,现场在李政和家里,他住在三楼。门窗都是完好的,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像是熟人作案。客厅里有打斗痕迹,茶几被掀翻了,地上有血迹,初步判断是第一案发现场。李政和夫妇和他们十岁的儿子,都死在客厅里,致命伤是锐器造成的……”
“锐器是什么类型?刀?还是其他东西?”
沈青云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直接问道:“法医有没有初步判断死亡时间?”
“法医说,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锐器看起来像是水果刀,但具体类型还需要进一步鉴定。”
田峰山的回答有些含糊,眼神时不时避开沈青云的目光。
他心里清楚,现场勘察还有些疑点没弄明白,比如凶手为什么没留下指纹,附近的监控为什么偏偏在昨天晚上坏了,这些他暂时没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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