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给陆念诊脉。
陆念空着的那只手握着阿薇的手腕,偏过头低声道:与我请什么大夫倒是你才要当心身子。
平安脉,阿薇知道她现在犯糊涂,等下与我也诊,您安心,大夫来都来了,又不会少了我。
陆念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老大夫时不时皱眉,可见状况棘手。
陆念浑然不觉自身症状,催促道:我能吃能睡,你还是仔细与我女儿瞧瞧,她是娘胎里就得了病,打小体弱,她最是要紧。
大夫嘴上应下来。
这一种病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与认知,在掌握足够多的病况之前,不应随便刺激他们。
顺着说话就是了。
定西侯等得很焦心。
等大夫与陆念说好了之后,侯爷赶忙问道:怎么样
大夫与他摆摆手,依照陆念的意思去给阿薇诊脉。
观气色,看眼球,查舌苔。
一整套下来,大夫也犯嘀咕。
这位姑娘身强体壮,没病没痛,与体弱根本不沾边。
再想想陆念状况,大夫灵光一闪悟了。
要么是当娘的因癔症,误以为女儿身体差;要么是曾得过好大夫调理,女儿养过来了,但当娘的因为得病、依旧为女儿操着心。
不管哪一种,都可怜呐。
她身体还好吗陆念问,她一直在吃上回开的方子,这次还要调整吗
大夫接了这话:令爱恢复得不错,夫人且放宽心,倒是夫人得用些补气血的汤药,秋冬好好养养,明年开春神清气爽。
陆念听进去了,握着阿薇的手:那就好,那就好。
大夫去中间堂屋写方子。
定西侯忙跟出去,商量陆念的状况。
阿薇给闻嬷嬷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将陆念近些时日在用的药方给大夫看看,自己温声伺候陆念躺下休息。
陆念看着阿薇缠了绷带的手指,懊恼道:别碰水,有什么事儿交给别人做。
阿薇点头说好。
每天要换药,阿薇的手这么漂亮,不能留印子,陆念看着阿薇,一瞬不瞬地,过了会儿,又道,这几天也别下厨了,手指伤着,厨刀重。
阿薇掖被角的手顿了下,明亮的眸子望着陆念。
余如薇是陆念的执念。
陆念病发时脑海里混沌得很。
但有的时候,她突然又能分出两个阿薇,知道她眼前的是金殊薇。
是她认来的女儿,也是她爱的女儿。
吸了吸气,阿薇冲陆念笑了下,软声道:明日您给我换药。
桑氏在一旁看着,背过身去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以往只觉得大姑姐行事太激烈、容易哑巴吃黄连,今儿才窥出些内情,猜到这人已然吃了多少黄连下去。
好在还有女儿在。
唉!
外间。
闻嬷嬷又与大夫补充了些陆念从前发病的状况。
定西侯的眉头皱成了层层山峦。
大夫说得很是恳切,他在京中有些名头,也替不少得癔症的病人缓解过症状,但这病想根治很难。
昨儿好像缓和了,说话做事同平常人无异,但不晓得听了哪句要命的话,一觉睡醒又发作了。
会记不清事情,遗忘掉一部分,或是几样事情杂糅在一起,有自己的臆想。
情绪变化很极端,可能会木讷、愣神坐上一整天,可能发怒吵闹,进而攻击人或是自残。
身边千万离不得人,最严重时有可能自尽。
有些家底不好的人家,遇着这种病都……主要是看顾的人吃不消。
定西侯立刻道:我们不是这种状况,要人手有人手,要什么药材、你只管开方子。
侯爷,我先留一份方子,大夫直接说了办法,但您有您的路子,不妨多请几位太医,多听几家论。
定西侯重重点头。
等大夫写调养方子时,定西侯又问闻嬷嬷:阿念何时得了这病她回来这些时日,我一点都没瞧出来。
有几年了,最厉害的那阵子险些一把匕首把自己捅了。
闻嬷嬷刚要回答,就听见了阿薇的声音,便没有开口。
定西侯黑沉着脸看向走出来的阿薇与桑氏。
母亲刚睡了,阿薇让闻嬷嬷进去陪着陆念,自己与定西侯道,您只瞧见她好的时候,自然不晓得她病起来什么样。
定西侯双手抱胸,一脸怒气。
肯定不是气陆念,也不是气阿薇,他在气自己。
气得不行,他还得继续问:蜀地那里的大夫也说不能根治
其实已经好很多了,阿薇冷声道,最厉害时,一个月有十七八天都不清醒,我与嬷嬷轮流日夜陪着。后来缓和下来,三月犯一回,半年犯一回,这次隔了小一年。
只你们两个定西侯恼道,余家人都做什么吃的
死得差不多了呗,阿薇嗤笑了声,再说,也不敢让他们看顾母亲,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定西侯语塞,下意识看向在场的唯一一位外人。
全是家丑,唉!
大夫眼观鼻鼻观心,写了方子,拿了诊金,恭恭谨谨退出去。
定西侯这才舒了口胸中闷气:这病到底如何得的
蜀地的大夫说,气闷、不甘、憋屈,总归是心中存了太多怨气消解不开,最后……阿薇道。
除了吃药,还有旁的办法吗
阿薇又道:顺她的心意,不要逆着来,把怨气都化解开了,整个人就爽快了。
当然,还得存一份念想。
有明确的信念在前,才能熬过无所事事的惆怅。
正说话间,陆骏和陆致也来了。
陆致明日休沐,陆骏听桑氏的意思去接儿子回来,顺便与夫子们讨论下陆致这一旬的学习状况。
大姐病了陆骏一进来就问,什么病
小声些,桑氏与他打眼色,大姑姐才睡下。
陆骏与定西侯行了礼,一旁坐下,鼻子颇灵:厨房炖了骨头汤火候足了吗今儿外头风大,阿薇给舅舅盛一碗驱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