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站在一侧,指了指一盘橙红酱腌制的鹿肉小声道:“那是酸橘酱的,曾祖母最喜欢,祖母喜欢咸酱的。”
姬央侧头向沈薇眨了眨眼睛,笑了笑表示谢意,她取了一串酸橘酱的鹿肉,并一串咸酱的,用阮氏递过来的细布包裹了细铁钎的尾部,在火上烤了起来。
众人此刻也选定了鹿肉,都围着火堆烤了起来,也有嫌烟气熏人的,躲到了一边。姬央却是早就选好了上风向,她两手各拿着一串鹿肉,玉髓儿则在她身后替她拉着袖口。
祝娴月见姬央熟练地翻动着肉串,不由问道:“公主怕不是第一次烤肉了吧?”
姬央感谢祝娴月先才替她解围,转头亲热地笑道:“嗯。鹿肉、麂子肉、獐子肉这些,在宫中时我都喜欢烤着吃,油滴在火上发出的香味,闻着实在是比肉还好吃。”
玉髓儿在旁边挤眉弄眼道:“小时候,皇后不许公主烤肉,公主偷偷地跑到御厨房去拿肉烤,险些把皇后娘娘最喜欢的一片梅林给烧了。”
姬央嗔了玉髓儿一眼,洋洋得意地道:“那都是小时候不会生火,现在我可是个中高手了,五嫂,待会儿你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保准烤出来的鹿肉又香又嫩,这个火候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戚母由薛夫人、江夫人和丁夫人陪着在一旁的高地上饮茶赏花,只是这几双眼睛都没离开过姬央的周围。
华朝尚美,赞人的第一句话,总是“美姿仪”,若是生得丑,便是天大的能耐也入不了时人的眼。
而姬央这位安乐公主,自然先天就占了便宜。当然美人也并非是无死角的,譬如翻白眼时,又譬如挠脚丫时,也譬如大汗淋漓时。
偏生姬央的美态,带着一股子深入骨血的娇憨,便是烤肉烤得汗渍渍的,叫人也只觉得那是香汗涔涔。
动静间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如此佳人,叫人瞧着,只觉得赏心悦目,少看一眼都是吃亏。
戚母冷眼看着姬央,却也不得不承认,没想到苏姜那种人能养出这样的女儿。但观姬央,动静咸宜,举止行云流水,丝毫没有涩涩之感,且别有一种活泼泼的可爱,满身的朝气,也难怪不过一顿烤鹿肉的功夫,下头几个小娘子就都喜欢围着她转了。
再看沈家细心教养出来的几个娘子,都还是有些故作姿态的意思。那一份娴雅和端庄是强撑着摆出来的,却还不如安乐公主的“道法自然”来得叫人赞赏。
江氏却也是个直率藏不住话的性子,“没想到苏姜能养出这样的女儿来,该不会是抱错了吧?”
“就那张脸,能抱错吗?”三夫人丁氏撇嘴道。
没过多时,就见姬央领着各房的小娘子到高台来,给戚母和薛夫人等送烤鹿肉,闹着让她们评一评谁烤得最好。
戚母毕竟上了年纪,牙口不算太好,挑了一串瞧着最嫩的,尝了尝,笑道:“这个好,虽然嫩,却是过了火候的,也不担心吃了闹肚子。”
其他几人烤的不是太嫩就是太老,还有一个糊了边儿的,众人品尝之后,公推出来的还是姬央的手艺最好,也不知这位公主祸害了多少皇家御园的小鹿和麂子
闻之结果后,几个小娘子顿时懊恼了起来,一个说“我的手帕”,另一个说“我的荷包”,戚母等人才知道,她们几个在下头打了赌,姬央自然是最大的赢家,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待回到山坡上,几个年岁小的小娘子都围着姬央,嚷着要尝她那号称天下第一的“烤肉”。
按魏朝公主出降的惯例,第一日姬央要行侍奉公婆的盥洗进膳礼。
九月的冀州,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光线透入堂屋,却还不及安乐公主的明艳半分。
薛夫人见着姬央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的担忧恐怕有一日终将成真。昔日的小姑娘长大成人后,其美貌甚至出乎薛夫人的想象,也出乎了人可以拥有的想象。
姬央的容貌不属狐媚一流,端丽精致,眼睛更是少有的澄澈,像水洗一般,似泠泠山泉沁人心脾,只是她艳光太盛,容颜摄人,就像艳阳一般让人不敢直视,而显得有些逼人。
这会儿,因刚受雨露滋润,姬央的颜色仿佛新荷出水,粉润饱满,眼波流转处,多了几分柔媚妩靡,端的是天赐风情,地孕艳逸。看得薛夫人心下更是一沉。
沈度上前一步,唤了一句“阿母”。薛夫人这才回过神,起身朝姬央叩拜。
先国后家,先君后臣,薛夫人朝姬央叩拜无可厚非,只是她是自己的阿姑,姬央在受了薛夫人的叩拜后,亲自将她扶了起来送入座上,又抬眼觑了觑沈度,只见他神情沉肃,但唇角轻抿,姬央已经瞧出了他的几分不悦。
后来姬央才知道,沈度的喜怒哪里是人随便就能看出来的,当日的不悦不过是故意流露的罢了。
玉髓儿等随在姬央身后,捧了红漆托盘上前,上面盛着衣服两套、手帕一盒,梳妆匣、澡豆袋各二,另有银器、衣料等物,这是新妇敬奉长辈的礼物。寻常闺秀敬奉舅姑的衣服、手帕都要出自自己之手,以示新妇的贤惠持家,对于安乐公主来说,这些自然不用她劳神。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