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锦瑟的眼光却一直停留在船底的浪花上,有种让人迷离的错觉,她静美得如同清晨的露珠般,一双乌黑的眼眸清澈透亮。
“锦瑟,如果有一天,我惹你生气了,你会不会也对我这般绝情呢?”傅云峥看着安锦瑟,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黯然,乌黑的眼底似乎透出隐隐的期待来。
“会!”她的回答很轻,却很坚决。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我,为了保护我自己不再受任何伤害,只有我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变得足够坚强,还有变得足够绝情,才能有能力保护自己不再受伤!”
傅云峥微微一怔,而后坐在她身边,伸手缓缓抚摸着她乌黑的发丝,轻声说道,“看来他将你伤得如此深呵,可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会在你身边守护着你,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呵呵,是么?”安锦瑟轻笑,带着不信任的色彩。
“怎么,你不相信?!”
“相不相信又能如何呢?我只是不相信命运,命运总是这般残酷,它给予了你一些,就一定会从你身上夺走一些。长孙墨渊给了我冠绝六宫的宠爱,到最后,我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尊严!云峥,我怕,你给我太多太多的东西,到最后,命运究竟又要从我身上夺走什么呢?”
傅云峥听到她的话震惊了,良久,良久都说不出话来,只是静静的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忧伤的脸庞,微微叹息。看来夭儿的伤,是永远都好不了,再好不了。
安锦瑟渐渐地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脸的寂寞。越过傅云峥单薄的肩,透过狭小的缝隙,她看见了被阳光染色的洁白云朵,吹散了它们如薄纱般的身子,露出了靓丽的蔚蓝。
突然,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凄凉的箫声,低回婉转,从风里悠悠飘来,是那样虚无缥缈,极不真切。那箫声在他们耳畔缭绕着,如同魔音,如泣如诉,袅袅不绝。
然而安锦瑟的心却平静如幽静的湖水,惊不起一点的波澜。
傅云峥微微皱了皱眉,朝着外面走去,而安锦瑟却是起身,朝着更里面走去,他微微一怔,然后轻轻将窗户打开,向外望去。刹那间,他清亮的墨黑眼眸瞬间变得极是幽深。
窗户一开,幽咽的箫声愈发真切了,缓慢悲凉,带着无法语的忧伤从窗子里流泻而入。
透过那窄窄的空隙,安锦瑟透过那里,看见外面翻滚着波浪的河流,也看到了骑着马,站在岸边的长孙墨渊,眸光忽然变得很冷很冷。
在岸边,长孙墨渊坐在马背上,他手中是一支玉质长箫,脉脉笛声从他唇间流泻而出。阳光澄净如水,却仿佛流动着如水般的哀伤,而岸上的那身影在这样明媚的阳光中显得很是忧伤,忧伤得令人心碎。
依旧是那一身白袍在风里舞动着,好似和阳光融在一起。长长的墨发在风里飘扬,带着一丝痴狂的意味。
长孙墨渊,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你该知道,当你决定那么做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所有的一切都覆水难收。伤害已成,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可能会原谅你,也不会消除我心中的恨,更不可能会回到你身边!
“锦儿,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见我?”长孙墨渊朝着那大船嘶吼道,“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回到我身边?!”
河面上是一片寂静,仿佛他刚刚的声音没有激起任何的波纹。
“锦儿,你回答我,究竟要我怎么样做?你说啊——”
他嘶吼着,绝望着,那头的寂静,让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剜去一块,痛得鲜血淋漓,整个世界仿佛都会离他而去,空空荡荡的,周遭的一切清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你回答我!”
“你真想知道答案吗?”一个声音淡淡的传来。
“你告诉我,究竟要我怎样做,你才肯见我一面,听我把话说完!”
“怎么样都不可以!”那声音淡淡的,轻轻的,却带着席卷一切的寒气,“即使你付出一切,我都不会原谅你,更不会结束对你的恨,永远不会,你可以死心了!”
“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除非你死掉!”她在窗边看着白衣胜雪的长孙墨渊,眼中的冰霜一点点的凝结起来。
如此简单的两个字呵,如此决然的话呵!
仿佛带着沉淀了千年的决绝与惨烈,那寒气,丝丝渗入他的每一寸肌肤,似乎在阳光的照耀下,淡了,却始终无法消散。
那一瞬间,长孙墨渊的天空忽然黑暗了下来,明明还是艳阳高照,可是在他眼里,在他的眼里,却只是如梦靥般的漆黑,一点光亮都没有,连出口找不到。
看着那大船慢慢地,一点一点的离开他的视线,长孙墨渊还是保持先前的动作,无意识地站着,一动不动,他的白袍在风里翻卷着簌簌作响。
锦儿,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我不会让你走得太远,不会让你离开我太久的!
可是,刚刚安锦瑟决然的话,却让他的好生的疼痛起来。
“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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