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喝口咖啡,接着道,“你看到的外边那些人,在这个城市里都不算有钱人,甚至有些人除了自己执著的那点所谓艺术,有时兜里连杯咖啡钱都掏不出来。
但他们还是对自己所谓的艺术充满执着。
和他们交流,你就会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真的不在意功利,只在意自己心里的感受。
你可以说他们清高,甚至酸腐。
但你不得不承认,和他们相比,我们这些每天醉心于功利,醉心于勾心斗角,蝇营狗苟的人真挺俗。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似乎就是为了两个字,功利。
为功利而生,为功利而死。
表面是个人,实际就是个被功利左右的工具,回头看,没有一寸光阴真正属于自己。”
噹!
柳眉把咖啡杯轻轻放下。
陈常山点点头,“你想找到真正的自己,所以你投资了这里。”
柳眉应声是,“我知道我不可能彻底放弃功利,我做不到,我就是个俗人。
但也不想被功利彻底摆布,所以我朋友带我来了这里两次,我就决定投资了。
我真不为赚钱,在外边那些人身上也赚不到钱。
我只是想在我被功利压得喘不过气来时,能有一个不含任何杂质的地方让我听听音乐,听听艺术,即使就是几句闲聊,只要不包含功利,都行。
这个地方就算是我给自己营造的避利所吧。”
“避利所?”陈常山顿顿,“避开功利。”
柳眉点点头。
“外边那些人知道你是这的老板吗?”陈常山问。
柳眉一笑,“不知道,知道就没有意义了。”
陈常山应声对,“看来想彻底躲避功利很难,还得先隐藏自己。那我们下边谈什么?”
“谈你想谈的。”柳眉笑应。
陈常山喝口茶,“我对艺术不是很懂,就是大学时在社团里谈过几天艺术,后来就再也不谈了。
我记得当时宿舍里八个人学吉他,毕业时七个人都学会了,就我没学会。”
“为什么?”柳眉问。
陈常山没答话,点起支烟,渺渺烟雾从陈常山棱角分明的脸上飘过,陈常山眼中流露出沧桑。
柳眉看懂了,“因为生存。”
陈常山应声是,“大学四年,所有的业余时间我不是在打工,就是在打工路上。
练琴之前,我首先要想到怎么把下个月的饭费挣出来,这样一想,我就没有心思练琴了。
那个时候左右我的不是功利,是生存。
等我终于彻底解决了生存,对艺术的膜拜也随着大学的结束,结束了。
最后完全沦为一个俗人。”
陈常山苦笑两声。
柳眉也笑笑,“其实你我一样,我虽然从来没有为饭费发愁过。
但我也为生存担忧过。
特别我父母离婚后,母亲远走他乡,父亲对我不管不顾,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处在恐惧中,我甚至担心我不可能像别人一样健康长大。
直到现在,回想那段黑暗时光,我都认为我能活到现在是个幸运。
所以有时我的任性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不想再被那段黑暗时光包围。
其实我内心深处很在意每一个对我好过的人,我特别怕他们说我是个麻烦。
可我又不能完全控制我的任性。
常山,所以我非常感谢你在李正海面前为我做的解释。
到目前为止,真正读懂我任性的人只有你一个。
连我爷爷都没完全读懂。
谢谢你!”
柳眉声音哽咽,端起咖啡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