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是皇家军事学院的主事太监之一,也是司礼监的随堂太监,司礼监作为十二监之一,却是十二监之中权柄最重的。不少皇帝为了让太监替自己做自己想做又不好明着做的事,干脆给了司礼监替皇帝披红的权限,很多著名的大太监,如王振、刘瑾,都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甚至刘瑾当初只是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就开始掌控朝局了。司礼监的权限大小全在皇帝,皇帝需要司礼监替自己做事的时候,就会下放许多权限,不需要司礼监太监做太多事的时候,就会将权限收回。实际上自从刘瑾死后,司礼监的权力就大不如前了,当初杨廷和等一众官员,被刘瑾压的抬不起头,好不容易扳倒了刘瑾,他们自然不会容忍司礼监再出现一个刘瑾。朱厚照驾崩之后,朱厚熜继位,刚开始张永顺理成章的成了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不过对于张永,嘉靖一直都是不信任的,司礼监掌印倘若没了皇帝的信任,手中也就没了权利。张永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被嘉靖有意边缘化了两三年之后,在嘉靖三年的时候,主动申请去南京养老了,今年年初因病死了。张永辞去了掌印太监的职务之后,黄锦也就顺势成为了司礼监新的掌印太监,黄锦上位之后,因为嘉靖的信任,司礼监的权限比之前大了很多。王洪正是张永的干儿子之一,如今的王洪年近五十,却还只是司礼监的一个随堂太监,如果说王洪最嫉妒谁,那无疑是黄锦了,在王洪看来,黄锦如今不到三十,却因为和皇上关系亲近,成了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按理说这也无可厚非,皇帝任用太监,大多都是根据远近亲疏的,比如英宗时期的王振,又比如大太监刘瑾。但王洪就是忍不住嫉妒,甚至心中嫉妒的发狂,恨不得取而代之,毕竟他费尽心机往上爬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一个随堂太监,凭什么黄锦刚一进京,就是随堂太监,之后一年更是被擢拔为秉笔太监。现如今更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王洪想不通,就是因为想不通,这才让王洪想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他一直在揣度嘉靖的心意,想着有一天能抓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一飞冲天。在王洪看来,如今的朝堂之上,周大人可谓是权势滔天,两个大将军都是周大人带出来的,倘若陛下和周衡器闹翻了,这两位站在哪一边,还真不好说。更不用说如今的内阁,首辅和杨用修杨阁老,或者说除了夏这位阁老之外,其他的基本都站在周大人这边。这一点王洪还是看得明白的。所以王洪觉得陛下内心应该是很忌惮周大人的,否则也不会派自己等人来军事学院之中当值了,让自己来这里,无非就是监视周大人,找出他做得不对的地方,好让陛下治他的罪。或者说陛下如果不好说,不好做的事,自己完全可以做,倘若陛下让自己去做的话,肯定会提高自己的官职。最起码也得是个秉笔太监,而且是权限极高的那种,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为难周衡器,做陛下想做又不敢做的事了。不得不说,王洪的算盘打的很响。当王洪看到周楚直接将俞大猷任命为军事学院的教习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当着周楚的面,他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他现在只是个随堂太监,而且没什么权限,倘若当众呵斥周楚的话,他都不敢想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不过如果得到皇上的授意的话,那就完全不同了。王洪这么想着,将这件事记在心里,悄悄地离开了军事学院,骑马回到京城,进入皇宫之中。“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御书房门口,黄锦看到王洪急匆匆的模样,皱着眉头道。黄锦作为王洪的话,已经算是语气很轻了,太监之中等级森严,有不少太监完全不把下级当人看,动辄打骂,黄锦却从未这么做过。“爷爷,奴婢有要事向陛下禀报,是关于军事学院的事。”黄锦作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如今还不到三十,倒也不喜欢其他太监叫自己老祖宗,除了他的那些干儿子之外,他干脆默认其他太监爷爷这个称呼,时间久了,这个称呼也就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了。王洪内心虽然嫉妒黄锦,但在黄锦面前还是低眉顺目,语之间无比谄媚。黄锦听到这话,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王洪,黄锦跟着嘉靖这么多年,自然不像当初刚进京之时那般单纯,他能看得出眼前的王洪绝对有事,而且不是什么好事,很可能关乎周大人。不过王洪此人并非他的嫡系,也不是他的干儿子,而是张永的干儿子,黄锦也不好盘问的过于详细,再怎么说这也是御书房门口。“气喘匀了再说,这副模样冲撞了陛下,该当何罪?”黄锦瞪了一眼王洪,说道。“行了,让他进来吧。”御书房之中传来了嘉靖的声音,御书房之外的情形,自然是瞒不过嘉靖的。王洪听到这话,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得意,心想等自己成了秉笔太监,掌握权柄之后,将来司礼监谁说了算,还真未必。虽说司礼监的官职是掌印最大,但太监的权限完全来自于皇帝,并不是完全看官职,司礼监有过秉笔太监大权独揽的,如刘瑾,又比如后世的魏忠贤,魏忠贤终其一生都只是个秉笔太监,却权倾朝野。黄锦听到这话,不再说什么,带着王洪来到了御书房之中。“这么急着来见朕,有什么急事?”嘉靖看着眼前的王洪,有些不解道。“陛下,周大人完全不把陛下放在眼里,方才他直接将一个前来求学的学子任命为学院的教习,甚至都没和陛下说。”王洪跪在地上道。原本在王洪想来,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应该对周衡器更加忌惮,甚至可能让自己在军事学院之中制衡监视这位定国公。如果那样的话,他最起码也得是个秉笔太监。但事实却和王洪想的大相径庭,嘉靖听到这话之后,没有像王洪料想的那般生气,而是看着王洪,眼神冰冷。“你这般不顾体面,急匆匆的来见朕,就是为了说这个?”嘉靖的声音很冷,他没想到自己派去军事学院的主事太监之一,心里居然藏着这般龌龊的心思,王洪心里怎么想的,嘉靖自然是门清,王洪这种人在嘉靖面前跟透明的也差不了多少了。无非是想借着这件事,让自己将他擢拔为秉笔太监,然后他去为难周衡器。多么可笑且毫无大局观的想法。要说嘉靖对周楚一点忌惮都没有,那是假话,但要说多忌惮,也没有,毕竟现在的周楚可是和公主府结为了姻亲,而且还娶了陆云瑾。无论出于何种考虑,嘉靖都明白,周衡器不会有其他心思。更何况现如今大明的主要工作,是培养将领,为将来大幅度扩张大明领土做准备,主要问题和次要问题,嘉靖还是分得清的,如今的大明,蒸蒸日上,就连原本怀有异心的内阁首辅杨一清,如今都为了大明鞠躬尽瘁了。如今的大明朝堂,不说所有人,但大部分官员可以说是拧成一股绳,因为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为大明开疆拓土,建功立业,进入真武殿。这种情况下,嘉靖更不会对周楚横加猜忌了,对嘉靖而,如今的大明最离不开的就是周衡器。倘若周衡器居功自傲,狂傲不羁的话,嘉靖说不定还会弄一个太监敲打一下,但周衡器一直以来,都极懂得进退,甚至当初抄家的时候,拿了多少钱财,嘉靖都一清二楚。可以说周楚是有把柄在嘉靖手中的。现在王洪这个太监居然觉得自己会因为他一句话,就对周衡器无比忌惮,从而让他去敲打周衡器。这是何等可笑的想法。王洪听到嘉靖冰冷的语气,顿感头皮发麻,此时的王洪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自己似乎想错了。不过事已至此,王洪已经没了退路。“陛下,皇家军事学院并非是周大人的,而是陛下的,学院之中人员的任免,再怎么说也要经过陛下同意,周大人这么做,完全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陛下是奴婢的天,奴婢看不得他这般狂妄。”王洪硬着头皮说道。“朕可当不起你的天,你都有自己的主意了,都会教朕做事了?”嘉靖看着王洪,语气愈发冰冷。“真是个不知所谓的狗奴才,凭你也想挑拨陛下和周大人之间的关系?”黄锦作为司礼监掌印,王洪的顶头上司,自然要呵斥王洪。“黄锦,他是你司礼监的人,你说该怎么处置?”嘉靖看向黄锦,将处置王洪的权限交给了黄锦。“要奴婢说,这等不知所谓的奴才,打死了活该。”黄锦咬牙道。“那就廷杖三十,然后送到南京去吧。”嘉靖说完这话,闭上双眼,不再看王洪。王洪此时哪里还不明白,直接磕头如捣蒜。“多谢陛下恩典。”嘉靖有些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黄锦招手叫了两个太监,将王洪架了出去。王洪等人走远之后,黄锦来到御书房之外,招手叫了一个太监到眼前。“干爹,您有什么吩咐?”太监来到黄锦面前,满脸谄媚道。“吩咐下去,让打王洪的人多使些力气。”黄锦说道。这话说的隐晦,其中的意思在这个太监听来却是极为清晰的,那就是打死王洪。“干爹放心吧,儿子知道该怎么说。”太监说完这话,转身离开了。黄锦交代完这话,这才转身回到了御书房之中。黄锦说了什么,嘉靖自然是清楚的,嘉靖并没有说什么,实际上方才黄锦并没有压低声音,黄锦很聪明,想做什么事,想说什么话,都不会背着嘉靖。廷杖三十,送往南京,体现嘉靖这个皇帝的皇恩浩荡,但黄锦清楚,王洪方才已经惹怒了陛下,他必须得死,更何况在黄锦看来,这个王洪真是瞎了狗眼,敢挑拨周大人和陛下的关系,黄锦也不打算放过他。“回头你再派一个明白事理的,去顶了王洪的差。”嘉靖睁开双眼,看着黄锦道。“奴婢会好好安排的。”黄锦低眉顺目道。嘉靖听到这话,顿感气顺了不少,这才继续翻看起了书案上的道藏。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周楚带着俞大猷来到了皇宫之中。“周大人,您怎么来了?”黄锦看到周楚,温声细语道。“来向陛下汇报一些事。”周楚笑道。周楚身后的俞大猷眼看着御书房门口的太监都对周大人如此恭顺,这才意识到周楚的权势,不禁有些瞠目结舌。“周大人随奴婢来。”黄锦说着打开了御书房的门,周楚带着俞大猷来到了嘉靖面前。“衡器,今日不是军事学院招生的日子吗?你怎么有功夫来见朕了?”嘉靖放下手中的道藏,语气轻快道。“陛下,臣此次前来,是向陛下引荐一个将才。”周楚躬身行礼道。“哦?可是你身后这位?”嘉靖看着俞大猷问道。“正是,这是他的卷宗,陛下一看便知。”周楚说着将锦衣卫整理的关于俞大猷的卷宗递给了黄锦,黄锦拿给嘉靖。嘉靖打开卷宗看了看,卷宗上面对俞大猷的生平事迹记录的极为详尽,嘉靖越看越惊喜,如果眼前此人真的像这卷宗说的这般,那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俞志辅的用兵之道很强,强过林稚心。”周楚补充道。嘉靖听到这话,很是意外,他没想到周楚对俞大猷的评价这么高。其实周楚的评价还更高,只是周楚毕竟今天才认识俞大猷,虽说俞大猷展示了自己的战阵运用,但让周楚说俞大猷甚至某些方面强过自己,这就太过了。这话以后可以说,但不是现在能说的。“臣擅作主张,让俞志辅担任学院的教习,还望陛下恕罪。”周楚行礼道。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