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她笑,叫她甜馨,我抱住她,亲吻她的脸。
我说甜馨,我好想你。
她用力地推开了我,板着张脸,冷冷地道夏沫,别在我这里假惺惺,你做了什么样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笑,我说我做了什么样的事,你倒是给我说说。
她脸色冷极,痛声道:亦然哥死前的那段时间一直精神恍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你心里有数。他开车已经十来年了,车技一直很好,怎么可能突然发生车祸,还是在并没有什么人流的地方发生的,你以为我会相信!
我委屈至极,伤心道:那段时间我们的孩子没了,亦然他,太伤心了,每天都睡不好。是我不好,没有护住我们的孩子,这才让他……
伤心,他怎么会因为你的孩子没了伤心他巴不得你的孩子死掉。他跟我说了,他对你厌恶至极,你一个乡巴佬,就因为挣了点钱给他付了几年学费,就死皮赖脸地跟着他,他想甩都甩不掉。
甜馨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嘲讽道:你怕是不知道吧,我也有了亦然哥的孩子,他当时答应我回家跟你说分手,然后马上娶我进门。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神是无限的温柔,却又突然抬起眼来,无比怨恨地看着我。
他都答应我了,你跟孩子他都会处理掉,他让我乖乖等着,谁知道我没等来他的好消息,却等来了他的噩耗。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害得他!
她双眼含泪,看起来很是可怜,我突然很想告诉她真相,让她知晓她爱的人死的有多惨。
我走进她的房间,在她的大床上躺下,贪婪地吸食着她床单上的气味,那是属于陶亦然的,独有的茉莉花香,那是我给他买的,香水的味道。
小甜馨,你不爱干净啊,他死了那么久了,你床单还没换。我淡淡地看着她,非常冷静地笑。
我就不一样,我可爱干净了,凡是脏了的人,都没法在我床上待。我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像从前每一次一样,就好像她不是我的情敌,仍是当年那个跟我要好的朋友。
我十六岁就跟他了,那时候家里穷,吃的饭里都要拌红薯。不,拌红薯的饭都吃不饱。就因为他每次吃饭都要分我一些,我就爱上他了。
我没钱上高中,他也是。我就说,要不我出去挣钱送你上学吧,他初始不同意,后来经不住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他答应了。不过我现在想想,他其实心里乐意得很,只是在我面前假装舍不得我吃苦而已。
我嘲弄地笑,说起从前的自己,像在说一个可笑的傻x。
我在外面吃了很多苦,流水线上没日没夜地干,可我一想到他可以在家安安心心地学习,心里就觉得无比踏实。我自己省吃俭用,早上吃馒头,中午跟晚上吃老干妈拌饭,发八百块的工资可以给他寄去七百,这些我从来都没有报怨过,因为他说他爱我,我就觉得这一切都值得。而他对我也很好,每次在电话里都对我嘘寒问暖,虽然我后来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放肆地大笑,然而笑意并未达眼底,钻心的疼痛扼着我的咽喉,压着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
他这人也挺争气的,高考居然能考上985,我乐癫了,兼职打了两份工,只为了帮他把上大学的学费跟生活费准备好……我妈其实提醒过我,让我别做傻x,我不信,我说他爱我,他毕业后就会娶我,我一点都没有怀疑他。
我呵呵呵呵地笑着,抱着他们的枕头,放在鼻子下不停地嗅。
我说:小甜馨你太懒了,你床好脏啊。
她难堪地看着我,像看着一个变态。可我没理她,继续道:他刚毕业的那两年,我们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但却是我最幸福的两年,我白天上班,晚上跟周末给他做他最爱吃的菜,他的工作需要久坐,总是腰酸背痛,我就买了书本学按摩,每天都按到他睡着了才停。
我微微勾了勾唇角:那时他说他能跟我在一起,是祖上积了三辈子的德。
再后来他去a城找了份很好的工作,年薪有好几十万吧。我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他从不跟我说,是他妈妈告诉我的。
我去找他,问他什么时候跟我结婚。我已经26了,在我们村里已经是大龄青年,要被人叫‘老处女’的。可他跟我说不急,等他买了房子,置办好了一切,一定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
我就信了,我等啊,等啊,从26又等到30了,看起来他也存了不少钱,房子也买了,车子也买了,我想,这下他该娶我了吧。
可他又说工作太忙没时间。没时间我可以体谅他,可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因为我怀孕了,我们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
我就催他,逼他。我跟他讲我们可以不举行婚礼,就简简单单领个证就行。我给他看我们孩子的彩超,我兴奋地告诉他是双胞胎。他也30了,我以为他会特别开心,没想到他却皱紧了眉,连一个笑容都没有给我。
我斜睇着甜馨,唇角扯出一抹笑,眸子里却一片阴冷。
我一直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如果他不喜欢我,不想跟我结婚,这么些年为什么不跟我断,为什么要跟我上床,为什么要让我怀上他的孩子。如果他喜欢我,又为什么不跟我结婚,为什么不欢迎我们的孩子。
直到那天,我半夜醒来听到他在阳台上接电话,一切便清晰起来。他有了你了,而且,你也怀孕了。我哈哈大笑,那笑声里却带着悲戚带着绝望。
你跟他说让他把我们处理掉,今天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是杀了我们还是弃了我们
我仰着头,直直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可惜她没有做声,只往后退了一步,带着十分的防备看着我。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还是我的发小我的闺蜜,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仍旧是笑着的,但笑里已经充满了寒意。
你既然爱他,敬他,你为什么不在他贫穷时帮助他,而要在他成功后来跟我分一杯羹。哦不,不是想分一杯羹,而是把他整个人抢了去
我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一声声质问,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她整个人往门口退,似是想逃开,可她的手刚碰到门把手,就被我揪着头发扔到了床上。
说吧,没说清楚,你今天是跑不了。我冷冷地道。
我没想让他害你,我只是,只是想让他跟你说清楚,想让你们分手而已。她犹如惊弓之鸟,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说清楚你指的‘说清楚’是在我的饭菜里拌堕胎药吗
我大笑:自从他知道我怀孕后他就不让我做饭了,我一直以为他是怕我累着,如果不是那通电话的话,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还有你,你偷偷在网上搜索堕胎药做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从那通电话起,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搜那个是想给自己备着,我想着要是你们没分我就把孩子打了。
甜馨楚楚可怜地看着我,柔声道:夏沫,你相信我,我没有那么坏,我从没想过要害你,我只是,只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我一个大学生,父母眼里的乖乖女,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如果我未婚先孕,我不知道人家会怎样看我,我真是没法了。
现在陶亦然已经死了,我也成了众矢之的,父母也不管我了,我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
不好。我冷笑:你们小情侣之间那么恩爱,怎么可以分开啊。
我欺身而上,手指在她小腹上不断地抚摸:夏沫,你知道陶亦然怎么死的吗我日日跟他说我梦到了我的孩子,我早晨给他做带血的人形馒头,中午给他做西红柿酱,等他吃到一半时再告诉他这是我们的孩子……长此以往,他做贼心虚,果然就变得疑神疑鬼。我便在他喝的水里放了迷幻药,等他开车开到一半时,我打电话说我把流掉的孩子放在了副驾驶的储物格里,他果然就出车祸死了。
抚摸腹部的手指不断加力,我明显地感觉到手下的身子在不断颤抖。甜馨的声音从我的额头底下传出来,破碎地连不成句。
夏沫,求……求求你放过我,孩子是……无辜的。再说了,杀了我,你也、你也活不了。夏沫,你想想……你的母亲,她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好好想想。
小甜馨别担心。我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柔地道:我已经做了精神鉴定,医生证实我有精神分裂症,我杀了你,别人只会认为我是精神病发作。
我的手缓缓从她的腹部向上移,然后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脖颈处,她突然发力想推开我,但我死死地压住了她。
小甜馨你知道吗我的孩子死的时候刚好118天,而今天,你的孩子也刚好118天了。我们一命抵一命,我两个孩子,刚好拿你们俩抵,是不是很公平
我的手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她不断挣扎,可她越挣扎我越用力,我的血液在不断翻滚,无数的声音在大声叫嚣: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常年做苦力的手像钢铁般硬朗,多年的积怨更像是火上浇油,我困于牢笼中,急于逃脱,急于结束,急于给自己的孩子的安息的理由。
我的双手不断地收紧,再收紧,像是快要把她的脖子掐断。终于,她的脸色变得青紫,手脚也不再动弹,我倒在了她旁边,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我说,甜馨,我解脱了。
我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我妈来看我,她隔着层层的栏杆,不断地抹泪。
她说,你这孩子,你怎么那么轴啊
你何必啊,何必啊,何必啊
是啊,何必在一个不值当的人身上浪费十几年的青春啊何必苦苦守着一个不爱你的人,致使自己的孩子惨死啊何必在知道陶亦然妈妈对你各种嫌弃时还叫她妈,在知道甜馨喜欢上陶亦然时还假装不知道啊
何必啊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伤害了最爱自己的人,还把自己关进了精神病院,从此,永无宁日。
可陶亦然必须死,甜馨也是。他们彼此相爱,他们可以生活在一起,但不能在我面前。
我没吭声,只痴痴傻傻的笑,我把掌心朝外,手掌里是我好不容易找笔写下的数字。
315928
那是我和陶亦然的生日。
也是我们房间那保险箱的密码。
那是我这些年跟陶亦然存的钱,也是我唯一能留给妈妈的东西。
我的妈妈,青年时就丧夫,拼尽了全力,才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养大。
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爱上一个不值当的人,丢了学业,丢了孩子,丢了幸福!
她哭过,闹过,甚至以死相逼过,却从来没有动摇过我爱他的决心!
而如今,我被困在这冰冷的牢笼里,独留她一人孤苦无依!
妈妈,对不起!
妈妈,再见!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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