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学如何尚且不知,但那身气度,站在华章公子身旁,竟也不逊丝毫。
对于萧戾的皮囊,饶是燕灼灼都挑不出毛病,这男人是真长了张媚主的好皮相,换上儒生的广袖长衫后,那身杀伐锐气收敛,竟显出几分出尘似仙的意味。
“这位是明夷,明先生。乃是本宫新聘的侍讲学士。”
燕灼灼似笑非笑的看向萧戾:“明先生可要不吝赐教啊,这园中诸举子,都是本宫看好的未来国之栋梁呢。”
“殿下抬爱了。”萧戾颔首一礼,风度翩翩,像极了读书人。
众举子对顾华章是心悦诚服,但对于新来的‘明先生’嘛,哼,还得试试深浅。
燕灼灼却没在此地久留,而是叫走了两个举子。
萧戾游刃有余的应对着举子们的各种刁钻问题,视线却随燕灼灼的离开而移动,待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将注意力收回。
旁边的顾华章听到萧戾对文章的一些看法与见解后,难掩惊讶。
怕是他祖父顾相在此,都要震惊的。
朝中百官只知萧督主的残忍嗜杀,手段狠辣,可没人知道,他竟是腹有诗书的。
而另一边,燕灼灼叫走的两人,一个正是褚玉,另一个则叫柴锦。
前者自不用多说,后者却是盛京本地人,且家在西市开了几家酒楼。
士农工商,商为贱,在大乾,商人也是不能科举入仕的,不过柴家祖上有功,得了恩赐,五代可科举,偏偏柴家人赚钱厉害,读书那真是,够呛。
柴锦就是,有意许以重金,请你们为本宫的其他门客代笔,偏偏尔等不识抬举。”
“这事会闹大,闹得满城风雨,最好闹得满天下参加科举的学子尽知。”
两人已经彻底呆滞。
燕灼灼脸上笑意不减,看着褚玉:“本宫恼羞成怒,命人威胁殴打你们,褚玉,这皮肉之苦,你愿不愿吃?”
褚玉身体轻颤着,他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满腔酸涩像是化成了重拳,迎面击来,他甚至不敢相信,真的会有位高权重者,愿为他们这等无权无势的读书人做到这一步吗?
“殿下宁背骂名,也要为我等读书人发声。”
“区区皮肉之苦,褚玉又如何受不住!”
褚玉重重跪在地上,朝燕灼灼一拜,再抬起头时,已是双目含泪:“不论结果如何,褚玉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柴锦也愿为殿下效死!”
燕灼灼起身将二人扶起,轻声道:“本宫势单力孤,唯愿天下有才之士能尽展才华,此乃本宫所愿,亦是陛下所愿。”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明白了燕灼灼的深意。
褚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沉吟道:“殿下,此事闹大后,势必会引起各方反弹,学生斗胆,想请教殿下,朝廷最终会以何法应对此事?”
“大概会推个替罪羊出来受死,以平众学子之怨。”燕灼灼淡淡道:“譬如,那个盗了你的文章,现在户部任职的孟学文,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褚玉心下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燕灼灼见状,笑问:“你们觉得这样便够了?”
褚玉和柴锦对视一眼,心想:不然呢?
难道还能将那些欺世盗名者全都杀完杀尽?又或者改了行卷这一陋习?显然两者都不可能!
燕灼灼猜到两人所想,她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两人的名字。
在两人疑惑的注视下,她有叫巧慧取来浆糊,裁剪下两张纸条,抹上浆糊,往那人名处一贴。
她淡笑道:“名字一糊,再将考生文章统一字体誊抄下来,谁又知道文章是谁所写呢?”
褚玉和柴锦的目光越来越亮,他们看着前方这位大乾最尊贵的女子,对方素手翻覆间,点燃了他们心头那把名为希望的火!
多年以后,官拜文渊阁大学士的褚玉和户部尚书的柴锦,每每想起今日,依旧难掩激动。
糊名制一出,天下苦‘行卷’久矣的学子,终于得见天光,真正有了进身之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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