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字脸转过身,深深地看着他,然后,笑着骂了他一声:“你娘的!”
……
“那三个字,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他走后,我心里的石头落下来,把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
那天,我还做了个梦,梦里我、罗叔还有国字脸在田埂上逃命,我们逃啊逃啊,怎么都逃不出那个小村庄。”
许尽欢苦笑了一下。
“醒来已经第二天的午时,想到昨晚的那幅画,我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了书房。
果然,那幅画画得很是潦草,连个落款都没有,一看就是作画的人心不在焉。
我拿起来仔细端详,想着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要补救得好的话,就裱起来,给国字脸送过去,要没法子补救,就自己留着。
这时,罗叔冲进来,对我大吼说徐大人死了,我的手一颤,画慢悠悠地飘了下去。”
“他是怎么死的?”沉寂中,宁方生突然开口。
许尽欢沉默了片刻:“太上皇临朝的第一天,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撞柱而亡。”
宁方生声音有些发颤:“他……他为什么要撞柱而亡?”
卫东君简直惊悚:“还特意在太上皇临朝的第一天。”
陈器唏嘘:“这不是……触太上皇的霉头吗?”
“我听说,那天皇帝已经晋封徐行为忠义侯,徐行上前领赏的时候,突然对着皇帝说……”
陈漠北看着许尽欢,踌躇了一下。
“这世间没有忠义,只有生死,朝堂不论正恶,只论成败,这果然是一方烂透了的人间道。
说罢,他大笑三声,狠狠撞向一旁的大柱,血溅当场。”
许尽欢回看着陈漠北,缓缓接过话。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死,明明是他和太后,一明一暗,千方百计把太上皇迎回了朝。
明明是他冒着被废帝罢官杀头的危险,还是与太后,还是一明一暗,护着冷宫里太上皇的安危。
也明明是他和死了的废帝剑拔弩张,势如水火。
我得到这个消息后,整整三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我一遍一遍回忆着那天晚上,他坐在炕上,独自一人喝酒时的场景,回忆他给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
有时候,想得太累了,我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可睡不了多久,我的耳边总能听到他在唤我:尽欢,尽欢,尽欢。
我惊醒过来,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大声喊:国字脸,国字脸,国字脸。
没有人应我……
再也不会有人应我……”
说着,许尽欢的眼泪,流下来。
“就在这时,罗叔捧着一个油纸包进来,他说这干切牛肉放了四天,有点馊味儿了,问我要不要扔掉。
我有气无力地冲罗叔摆摆手说,馊了就扔了吧,你做主就行。
罗叔说,这是徐大人带来的,我做不了这个主。
这话,像是一把天雷劈在了我的身上,我突然想到……”
许尽欢的声音,开始哽咽。
“我突然想到,二十一年前在客栈,我把那盘干切牛肉,往国字脸的面前推了推。
他看了我一眼,端起盘子,往自己的面碗里一倒。
我说:兄弟啊,我只是让你尝几筷,没让你全吃了。
他说:你自己没说清楚。
这是我们……我们……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情分的开始。”
许尽欢的眼泪,越落越凶。
“我突然明白了,那天夜里他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画,他是……他是来向我道别的。
他一定想对我说,尽欢啊,我欠你的还清了,咱们的情分也到此为止,你多保重。
他这个人,对我总是挑三拣四的,没个好脸色。
但那夜,他一直看着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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