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徽妍嫁给他之前,这分明是他的院子,是他的地盘。
怎么如今,谢谌却有种闯进了她的私人领域的感觉。
大概是这种感觉总纠缠着他,让他在说了‘抱歉’之后,竟然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比较合适。
他甚至越来越发现,很多在面对沈徽妍的时候,他总有一种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也不是打也不是的无力感。
就像现在。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镜子里的女子眼眶又红了。
怎么就,这么能哭?
他也是魔怔了,才会在昨天晚上一度认为那个冒充他的人会是沈徽妍这个爱哭包。
“你......”
“小王爷,”沈徽妍明显已经很努力让自己把眼泪憋回去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小题大做了......”
谢谌一顿,眉心皱得更深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反讽他吗?
“你我原本就是夫妻,”沈徽妍细声细气地说着,“原本,小王爷对我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在新婚夜时,你说咱们之间要有规矩,我这才一直保持距离的。”
“我只是,没有准备好,不是不愿意......”
沈徽妍当然不可能相信谢谌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以敢说这番话。
而是她在前世的时候,曾亲眼见到许多朝臣、甚至是后宫妃嫔想拉拢他,从而给他送过美人。
但都被谢谌一一退了回去,半点不曾染指。
如今想来,定是为了花玲珑才守身如玉的。
既然如此,那她越是主动,谢谌只怕越是会对她敬而远之吧。
而谢谌在听了沈徽妍的话后,噎得一时根本不知如何作答。
抿了抿唇,他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处隐隐发热,根本找不到话来回答她。
再看镜子里的女子,正好也在看他。
她的眼里是盈盈的春意,含羞带怯。
难道她的心里当真有他,才愿意的......
谢谌的心情有些复杂。
甚至脑子里还想起长公主给他出的那个‘好主意’。
她说,只要沈徽妍有了孩子,就会一心相夫教子,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做什么劳什子妖后。
随即,他立刻对自己生出了鄙夷之心。
什么时候起,他竟然要用到这种下下策,来解决某件事情了?
他恢复理智,在一旁的绣凳上落座。
“你不必想太多,我没有乘人之危的意思。”
“还有......”
通过镜子,沈徽妍看向身后的男子:“还有什么?”
“既然来了,正好跟你说一下宫里的事。”
谢谌动了动手指,正色道:“昨夜宫中出事,高贵妃杀害妃嫔五人、暗中害死多个皇嗣,罪证确凿。已经被陛下幽静在静心堂内,日日抄写经书忏悔,无召永世不得出。”
沈徽妍面上露出惊诧的神情:“怎么会这么突然?”
果然,她丢在未央宫的那些罪证,被皇后送到文帝面前去了。
高贵妃圣宠这么多年,皇后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对付她。
如今,高贵妃倒台,算是让皇后得偿所愿了。
可是沈徽妍心里明白,如果不是她冒充了天罚殿殿主的身份将高贵妃的罪孽公之于众,文帝看在和高贵妃年少时的情分上,只怕会轻轻揭过此事了事。
只是幽静,已经很轻了。
谢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三皇子衣衫不整地倒在御花园里,身上还疑似有白莲教的图腾,陛下亦是震怒,勒令他交还所有在朝的职权,待太后寿诞后,便要遣他去封地。”
衣裳不整,那就是有淫乱宫闱、德行有亏的嫌疑,而沾染上白莲教,则是踩中了文帝最后的底线。
如果说,朝廷对天罚殿是忌惮、是敬畏的话,那么对迷惑百姓、不时就发动暴乱的白莲教,就是痛恨。
堂堂皇子却和白莲教牵连不清,简直就是自断前程。
当然,如果凭元恪自身的能力,他是没有什么前程可的。
而沈徽妍也并不是纯污蔑他。
前世,为了给身为皇后的她添堵、逼她妥协,元恪这个当朝皇帝,竟然派人去给白莲教送银子,助他们造反。
这一波,他不亏。
这么一来,元恪就算是彻底失去争夺皇位的资格了。
也不知,谢谌是会继续扶持元恪,还是另谋他处......
而沈徽妍垂着眼眸不说话的样子,在谢谌看来,就是在担心。
她是不是在思量着,失去元恪后,她又该选谁......
彼时,两人的心里出现了同一道声音:
好在,元恪和高贵妃倒台,她|他总算是能消停一些时日了。
“小王爷。”
沈徽妍再次抬眼,通过镜子和他对视,“你一向和三皇子要好,这种时候,不需要进宫去安慰他吗?”
谢谌隔着镜子和她对视:“三皇子有此结果,是他罪有应得,为何要安慰?”
沈徽妍抬手,当着谢谌的面,一点点将头上的朱钗取下,口中小声道:“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