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林笙脸色差劲的样子,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立马急切地问:“笙笙,你醒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没睡好?胃还不舒服吗?”
林笙皱紧眉头,下意识地将女儿往身后护了护,声音冷淡疏离:“周祈年,你又想干什么?”
周祈年被她防备的姿态刺得心口一痛,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却异常坦诚:“我没想干什么,就是……想你了,但又不敢打扰你,只好在这里等着。”
想你了。
这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林笙神情猛地僵了下。
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他吝于表达情感,即便是最亲密的时候,想你这种带着缱绻依赖的情话也极少从他口中说出,更多的是实际的安排和偶尔强势的占有。
此刻他如此直白甚至带着卑微地说出这句话,让林笙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一股酸涩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强行压下心底那点不该有的波动,脸色更冷:“你说这种话,不觉得太迟也太可笑了吗?”
她说着,弯下腰想去抱女儿,然而一阵突如其来的反胃感猛地窜上来,让她动作一滞,脸色瞬间白了白。
“妈妈!”小姑娘吓了一跳,紧张地拉住她的衣角。
“你怎么了?”周祈年脸色一变,立刻上前一步想要扶她,眼底是真实的担忧和焦急:“是不是胃还不舒服?我就说你昨天脸色就不好,走,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检查。”
他说着就要去拉她的手腕。
“不用你管!”林笙猛地挥开他的手,强压下那股不适感,站直身体,语气带着不耐烦:“我没事,只是这几天没休息好而已。”
她不想再在他面前流露出任何脆弱,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连。
周祈年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苍白却倔强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但终究没再强求。
他转而看向小姑娘,努力扬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自然地伸出手:“小初,爸爸抱你去吃早餐,然后送你去幼儿园,好不好?”
小姑娘看了看脸色不好的林笙,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周祈年,小嘴抿了抿,虽然不像之前那样明显害怕,但还是摇了摇头,躲到林笙腿后,小声说:“我要妈妈抱。”
听到女儿的话,周祈年的笑容渐渐黯淡下去,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和受伤。
林笙看着女儿的反应,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最终还是默默抱起了女儿。
周祈年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去了小区附近一家早餐店。
他细致地点了林笙以前爱吃的几样清淡餐点和小姑娘喜欢的奶黄包,又特意要了一杯温热的豆浆放在林笙面前。
用餐期间,他几次想给林笙夹点心,都被她冷淡地避开。
他又试图喂女儿喝粥,小姑娘却学着林笙的样子,把小脑袋一扭,脆生生地说:“我自己会吃,不要爸爸帮忙。”
周祈年拿着勺子的手顿在那里,看着女儿模仿林笙疏离他的模样,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这种报应,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难受。
好不容易煎熬地吃完早餐,送女儿到了幼儿园门口。
看着小姑娘头也不回地跑向老师,周祈年心里空落落的。
他转身,看向身旁依旧面无表情的林笙,声音带着一丝恳求:“笙笙,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要求什么,但是以后在女儿面前,能不能稍微给我留一点面子?我不想让她觉得,她的爸爸是一个完全不被妈妈认可的人,这对她以后的成长和婚恋观,可能也不好……”
林笙闻,终于正眼看了他一下,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冷笑:“周祈年,你觉得你现在才来考虑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你当初一次次选择沈清,怎么没想过会给女儿树立什么样的榜样?”
周祈年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脸色灰败。
他沉默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气异常郑重:“笙笙,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就一个月,我一定让沈清开口,找到李其的奶奶,拿到证据,把所有的真相都彻底了结,等我处理完这一切,我不奢求你立刻原谅我,我只求你……能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弥补你们的机会,好吗?”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近乎偏执的坚定和期盼,那种放下所有骄傲,近乎哀求的姿态,是林笙从未见过的。
她看着他,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些陌生。
默了几许,她忽然轻声问了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和探究:“周祈年,我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也能在我面前,把身段放得这么低,你的傲气呢?”
周祈年深深地看着她,苦涩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自嘲和悔恨,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回答:“傲气跟你和小初比起来,算什么?一文不值,笙笙,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林笙早已冰封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层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迅速别开目光,强压下心头那瞬间的混乱,冷硬道:“随便你,但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就在这时,林笙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孙蔓打来的。
她像是找到了一个逃离的借口,立刻接起电话,边听边快步走向路边拦车,没有再回头看周祈年一眼。
周祈年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目光复杂深沉,有痛楚,有期盼,也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等到她坐车离开,周祈年才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车子朝着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要去见沈清,开始实施那个让他自己都感到厌恶,却又不得不做的计划。
车窗外的城市风景飞速倒退,周祈年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神逐渐变得冷硬而坚定。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浓重,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偶尔响起的仪器滴答声和医护人员轻微的脚步声。
周祈年朝着沈清的病房走去,每靠近一步,心中的厌恶和抗拒就加深一分,但想到林笙和小初,他又强迫自己压下所有情绪,脸上努力维持着一种复杂的,刻意营造出的担忧和挣扎。
就在他即将走到病房门口时,旁边医生办公室虚掩的门内,传来一阵压抑却急促的对话声,其中一个声音让他瞬间停住了脚步。
“……王医生,你就帮帮忙,出具一份证明,就说清清她现在情况非常不稳定,完全不具备受审能力,需要长期封闭治疗,不能见任何人,尤其是警方的人。”
方静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和恳求,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你放心,我们沈家绝不会亏待你的,你的前途……”
周祈年的眸光冷了下去,他悄无声息的站在门口,透过门缝,看到方静正背对着门,将一个厚厚的的信封往那位主治医生手里塞。
那位王医生脸色尴尬又为难,连连推拒:“沈夫人,这不符合规定啊!沈小姐的情况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观察评估,而且警方那边也等着精神鉴定结果,我怎么能……”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啊!”方静急切地打断他,声音提高了些,带着惯有的试图用权势压人的语气:“只要你肯帮忙,以后你在医学界的发展,我们沈家一定鼎力支持,评职称,科研项目,都不是问题,这就是一句话的事……”
她一边说,一边更加用力地把信封往医生白大褂口袋里塞,完全没注意到门口那道越来越沉冷的目光。
王医生被她逼得后退一步,脸上显出怒意,但更多的是无奈和忌惮。
就在他为难抬头的时候,恰好看到了门口面色沉暗的周祈年,顿时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更加尴尬,脱口而出:“周先生?”
方静塞钱的动作猛地僵住,脸上的急切和强势瞬间凝固,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
当她对上周祈年那双毫无温度的黑眸时,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手里那个没塞出去的信封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几沓粉红色的钞票散落出来,刺眼地躺在光洁的地板上。
“祈……祈年?”方静的声音发颤,带着极大的惊慌和不知所措:“你怎么来了?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担心清清,我怕她再受刺激……”
周祈年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缓缓地走进办公室,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方静的心尖上。
他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钞票,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弧度,目光才重新落到方静那张失了血色的脸上,声音平静,却带着千斤重的压力:“原来在你们沈家人眼里,医生的职业道德和法律的尊严,就是这么明码标价,可以随意买卖的?”
“不是的。”方静慌乱地摆手,试图辩解,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他:“祈年,你误会了,阿姨只是太着急了,清清她真的受不了任何刺激了,我怕那些警察……”
“她受不了刺激?”周祈年打断她,声音陡然转冷:“那她干伤害别人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能不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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