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独眼的命令,如同一声绝望的嘶吼,刺破了战场的喧嚣。
那些被恐惧攫住心神的悍匪,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疯狂。
他们是久经战阵的亡命徒,短暂的慌乱之后,骨子里的凶悍被彻底点燃。
“散开!两翼散开!”
“妈的,跟这群泥腿子拼了!”
悍匪们迅速改变了战术。
他们不再愚蠢地正面冲击那片死亡丛林,而是如两只张开的巨钳,朝宁杭军的两翼高速散开。
与此同时,队伍后方约莫五六十名背着弓箭的悍匪,立刻弯弓搭箭。
他们的弓是自制的劣质木弓,准头和力道都上不了台面。
但在这种集团作战中,覆盖性的抛射,依旧是致命的威胁。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
“嗡——”
密集的弓弦震动声,连成一片。
数十支长短不一,做工粗糙的箭矢,拖着尖锐的呼啸,腾空而起。
在空中划过一道杂乱的抛物线,朝着宁杭军的阵头,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举盾!”
林辰的声音穿透战场,冰冷而清晰。
他始终负手立于后方,冷静地观察着战局的每一个细节。
这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
命令落下的瞬间,张龙和他手下的九名队长,闻声而动。
没有丝毫的迟滞,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在他们的骨髓里演练了千百遍。
他们十个人,并没有持枪。
沉重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踏在地面发出闷响。
他们一步跨出,精准地挡在枪阵的最前方,人手一面厚重的铁盾。
“喝!”
一声沉喝,从十人的胸膛中同时爆发。
那不是喊杀,而是一股力量凝聚到极致时的宣泄。
他们双腿扎根,腰腹发力,手臂上坟起的肌肉虬结,将那一面面门板似的铁盾猛然高举过顶。
盾与盾的边缘紧密相扣,严丝合缝。
刹那间,一道由纯粹的钢铁与血肉之躯铸成的屏障,在阵前拔地而起。
十个人,十面盾,构成了一道无法撼动的钢铁防线。
箭雨,落下!
黑压压的箭矢遮蔽了天空一瞬,随即带着死亡的呼啸声,狠狠砸了下来。
“铛!”
第一支箭矢撞在张龙的盾面上,爆出一团刺眼的火星,箭杆应声碎裂。
紧接着。
“铛!铛!铛!铛!铛!”
暴雨般的金铁交鸣之声,瞬间连成一片。
无数的火星在十面铁盾上疯狂溅射,黑色的箭矢在撞击的瞬间扭曲、折断、弹开。
箭矢落在他们身上穿着的磐石甲上,同样发出令人心安的碰撞声,却连一道白痕都无法留下。
张龙的身体随着每一次撞击微微震颤,手臂上传来一阵阵发麻的巨力,但他握着盾牌的双手,稳如磐石。
他身后的团练士兵们,紧紧攥着手中的长枪,看着前方那十个如同山岳般可靠的背影,心中的紧张与恐惧,瞬间被信赖取代。
这一幕,让两翼正在包抄的悍匪们,脚步为之一滞。
他们看到了什么?
用身体挡箭吗?
不。
那不是身体。
那是一堵墙,一堵用最精良的甲胄和最厚重的盾牌组成的,让他们感到绝望的墙!
冲在最前面的匪军,脸上的狞笑僵住了,眼中的凶光变成了错愕。
他们睚眦欲裂,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一种难以置信的愤怒。
一种猎物就在眼前,却无从下口的狂怒!
然而,十个人,终究无法护住整个阵线。
依然有零星的箭矢,穿过盾牌的缝隙,落入阵中。
“啊!”
一声惨叫响起。
一名年轻士兵的肩膀,被一支流矢贯穿。
剧痛让他手臂一软,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长枪,身体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他脸色煞白,死亡的恐惧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攫住了他。
“稳住!”
他还没来得及崩溃,耳边就响起了张龙如洪钟般的声音。
几乎同时,林辰的目光扫过伤员,手臂猛然一挥。
“医疗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