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县的灾民,比林辰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多。
台风过后的第三天,通往宁杭的官道上,便出现了第一批拖家带口的流民。
他们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他们唯一的本能,就是朝着那个传说中“完好无损,有饭吃”的地方前进。
到了第五天,官道上的人流,已经汇聚成了一条灰色的、蠕动的长河,绵延数里,望不到尽头。
哭声,呻吟声,孩子的啼哭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悲歌。
然而,当这股绝望的洪流,抵达宁杭县城外时,他们看到的景象,却让他们呆住了。
城门外,没有紧闭的大门,没有手持刀枪、如狼似虎的官兵。
取而代之的,是三座用崭新木头和油布搭建起来的,巨大无比的粥棚。
粥棚里,几十口大锅一字排开,锅里翻滚着浓稠的土豆玉米粥,香气四溢,勾得人腹中雷鸣。
粥棚前,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衙役和巡逻队员,正在高声吆喝着,维持秩序。
“都别挤!排好队!人人有份!”
“老人孩子先来!受伤的到这边,有郎中给你们看伤!”
“喝完粥的,到那边登记!县尊大人有令,给大伙儿安排活计,管吃管住!”
这些话,对于已经饿了好几天,看了太多人情冷暖、白眼相待的灾民来说,不啻于天籁之音。
“真……真的有饭吃?”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不敢相信地问道。
“废话!没看锅里煮着呢?”
周铁牛亲自坐镇一口大锅前,他嗓门洪亮,虽然语气不耐烦,但手里的勺子却没停,一勺一勺,给每个灾民的破碗里都装得满满当当。
“快吃!吃完去那边登记!大人说了,只要肯干活,就饿不死你们!”
“噗通!”
那妇人接过热粥,滚烫的米汤温暖了她冰冷的手,也温暖了她绝望的心。
她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跪倒在地,朝着粥棚后方那座巍峨的城池,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泪水混着稠粥,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
这一跪,仿佛一个信号。
黑压压的灾民,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去欢呼,只能用这种最原始、最质朴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劫后余生的感激。
城楼上,林辰和王谦并肩而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王谦看得是心惊肉跳,他低声道:
“大人,这……这才两天,就来了不下三万人了!
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
我们府库的粮食,就算再多,也经不起这么消耗啊!
这简直是个无底洞!”
“无底洞?”林辰笑了笑,“王主簿,你看的是一张张吃饭的嘴。而我看到的,是一双双能干活的手,一个个能上阵的兵。”
他转过身,对王谦说道:“走,带你去看看我的‘炼金术’。”
两人来到城外不远处的一片空地,这里已经被玄甲卫圈了起来,设立成了一个巨大的“流民登记与安置中心”。
整个中心被划分成数个区域,井然有序。
入口处是“检疫区”。
所有流民必须在这里用药汤清洗身体,换上由县衙提供的干净旧衣,防止瘟疫的发生。
一些在后世看来极为简单的消毒措施,在这个时代,却是足以救下成千上万条人命的神来之笔。
检疫过后,是“登记区”。玄甲卫和识字的吏员坐镇于此,详细询问每个人的姓名、籍贯、年龄、家庭成员,以及是否有什么特殊手艺。
“张汉山,男,三十五岁,原东山县农户,家有妻子,一儿一女。”
“李老四,男,四十二岁,原东山县铁匠,独自一人。”
“王小武,男,二十岁,身体健壮,曾随父辈打过猎。”
所有的信息,都被一一记录在案。
登记过后,便是“分配区”。
“张汉山,你带着家人,去西郊的‘新农垦区’报到。那里会分给你们临时住所和农具,你们的任务,就是开垦荒地,按劳计分,凭工分换取粮食和生活用品!”
“李老四,你是铁匠?太好了!去象牙山矿场工坊报到!那里缺的就是你这样的好手!管吃管住,每月还有工钱拿!”
“王小武,你!还有你们几个!身强力壮的,都跟我来!”
张龙亲自坐镇此地,目光如电,挑选着合适的兵源。
“愿意参军的,去新兵营!每天三顿干的,顿顿有肉!训练合格,每月发一两饷银!立了功,还有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