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常规复核为由,调出了“金龙贸易”案发生前后,所有经济犯罪侦查部门的案件流转记录、会议纪要、经费申请单,甚至是车辆使用日志和加班餐的报销凭条。他像一个最严苛、最耐心的考古学家,试图从那些早已泛黄、字迹褪色的故纸堆里,发掘出被小心翼翼掩埋起来的真相。
速溶咖啡的苦涩味道成了他唯一的燃料。深夜的档案室里,万籁俱寂,只有他翻动纸张时发出的“沙沙”声,和头顶那盏老旧日光灯因电压不稳而发出的“嗡嗡”电流声。他的双眼熬得布满了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无数次,当他从一堆毫无价值的废纸中抬起头,看到窗外那片沉沉的夜色,都会感觉自己像是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捞一根针,在追逐一个只存在于自己想象中的幻影。
直到第二天傍晚,就在他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感到腰背酸痛,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在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关于跨部门办公设备调拨的文件夹的夹层里,他摸到了一张薄薄的、质感异常的纸。
他的指尖,在那一刻仿佛触电。
那是一份与之相关的早期立案登记表的复印件。
这张a4纸因为被长期挤压,早已变得褶皱不堪,上面的字迹是用老式针式打印机打出来的,墨点组成的字体有些模糊不清。它很可能是在某次文件批量复印时,被粗心的文员无意中夹带进来,像一叶被遗忘在书中的标本,从而奇迹般地躲过了那场精准而残酷的“数据清洗”。
赵承平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他屏住呼吸,仿佛任何一丝气息都可能让这脆弱的线索灰飞烟灭。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纸展平在档案室冰凉的金属桌面上,用手中的手电筒打出一道刺眼的光柱,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锁定了右下角的签名区域。
那里没有手写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