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湿冷一片,痛到麻木,可小腹里被狠狠拉扯的痛,却又那么清晰。
    我知道,我的宝宝一直在陪我顽强地坚持着。
    可现在,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大腿内侧缓缓流下,流到地上,跟雨水混成了一片蜿蜒的红。
    那红色像蛇,缠绕着我,也缠绕住我肚子里那个未曾某过面的小生命。
    “对不起……”
    我张了张嘴,三个字被雨声破的粉碎,连我自己都快要听不清。
    我仰头望着山顶那尊金光闪闪的佛,它仿佛伫立在云端,慈悲地俯瞰众生,却唯独看不见我。
    雨,还在下,不停地冲刷着台阶上的血,直到将我的宝宝留在这世上最后一丝痕迹冲刷干净。
    可这些伤早已刻进我的骨血里,一辈子,都抹不掉了。
    监视我的两个保镖见我已经完成了顾时序的命令,转身就走。
    而我,身体再也撑不住。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见佛前的烛火晃了晃,像是谁在无声的叹息。
    ……
    再次睁眼时,小腹空荡荡的疼提醒着我,我失去了我的第二个孩子。
    护士正在调输液瓶,见我醒了,轻声问:“医生刚给你做完清宫手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
    我麻木地回了两个字。
    护士愣了愣,问:“你知道自己怀孕?”
    我轻轻‘嗯’了声。
    护士更加不理解了,她问:“既然你知道自己怀孕,怎么还做这种事呢?你大雨天的去寺庙是为家人祈福吗?你家里人……生病了?”
    “嗯,对,他……生了很严重的病。”
    曾经那个把我捧在手心的少年,已经病入膏肓,变成了魔鬼。
    我问:“是谁把我送来的?”
    护士微微叹了口气,道:“是一个和尚把你送来的,还给你交了所有费用。”
    我问:“那他现在走了吗?”
    如果没走,我想谢谢人家,还要把钱还给他。
    护士道:“他知道你手术成功就走了。你把你丈夫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联系他。”
    “我丈夫……”
    我淡淡的说:“他死了。”
    护士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以为我大雨天的去寺庙里跪着祈福,是为了我死去的丈夫。
    她同情地望着我,道:“那你家还有没有别人啊?”
    “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让我朋友来。”
    护士离开后,我给宋今若打了电话,简单跟她说了我发生的事。
    ……
    半小时后,宋今若气喘吁吁的冲进病房。
    她怔愣了两秒钟,突然间泣不成声。
    我看到她的眼泪,失去孩子的悲伤才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宋今若走过来轻轻摸了摸我额头上的纱布,哽咽着问:“很疼,是不是?”
    我没说话,眼泪无声地滑慢脸颊,“我……还是没有留住我的宝宝……”
    宋今若不停地深呼吸着控制情绪,身体还是气得颤抖。
    她道:“顾时序这个畜生,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
    “他不相信我怀孕了。”
    我惨淡地挽起唇角,道:“不过,他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孩子没了,我和他之间,就什么都没了。”
    宋今若再次被气哭:“你当时就该先跟我说,让我去找私家侦探查。就算被发现,他看在宋家的面子上,也不会对我怎样!他就是看你孤立无援,没人撑腰,才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你!”
    说完,她拿起电话要给顾时序打。
    我拦住她,道:“我不想见他。他不需要知道任何事,最好,再也不要想起我这个人。”
    宋今若点点头,道:“也是,分居满两年就能判离婚了。他既然喜欢吃屎,那苏家两个姐妹让他好好吃去吧!死了一个,不是还有一个吗?”
    ……
    就这样,宋今若为了我,放下了所有工作。
    她甚至去跟家里的保姆阿姨学做饭,每天都换着花样煲汤给我喝。
    虽然在她的照顾下,我身体恢复得不错。
    但“苏念恩离奇自杀”的谜团,仍旧像乌云般笼罩在我心里。
    苏念恩是苏雅欣的亲姐姐,难道,苏雅欣为了害我,不惜要了她姐姐的命?
    晚上,宋今若回去了。
    我正准备熄灯睡觉,听见了门外顾时序的声音:“她在这间病房吗?”
    “是的。”孙杰道:“需要我去问一下医生,太太的情况吗?”
    “不必了。”
    他并不关心我的病情。
    下一秒,他推开了我病房的门。
    一个星期不见,他憔悴了许多,一向注重外形的他,此刻就连下颌青色的胡渣都没有刮。
    看得出来,苏念恩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
    他漆黑的眸子看到我额头和膝盖上厚厚的纱布,凉薄地开口:“真是便宜你了!你伤的只是皮肉,念恩丢掉的却是命!”
    我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害她。”
    顾时序忽然走到我床边,修长高大的身躯弯了下来,双手紧紧捏着我肩膀。
    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呼吸中带着未散的戾气:“叶昭昭,你知不知道,我真想让你去给她赔命!”
    我疼得蹙眉,心底泛起一片荒芜的冷笑。
    赔命?
    我已经赔了啊!
    我只是让私家侦探取了苏念恩几根头发,却赔上了我未出世的孩子。
    这样,还不够吗?
    我艰难地开口:“顾时序,你知不知道,我流……”
    ‘流产了’三个字未说完,便被他生生打断:“我们离婚吧!”
    我愣住的瞬间,一股奇异的轻松突然漫了上来,像困了我四年的牢笼突然打开。
    顾时序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没有资格做顾太太。离婚协议,我会尽快让律师拟好。”
    我忽然笑了声。
    离婚?
    他以为,离婚是对我的惩罚?
    这两个字,轮得到他先提吗?
    我望进他冷沉的眼底,一字一顿:“你生日那天,我送你的礼物,你没看,对吗?”
    顾时序沉默着,算是承认了。
    嗯,意料之中。
    他从未将我放在心上,我所有的用心,在他眼中都轻如尘埃。
    连看一眼,都懒得看。
    我唇角轻扯出一抹弧度,平静而又冷淡的陈述着:“离婚协议我已经签过字了,就在那天送你的生日礼物里。我们随时,都可以去民政局离婚。”
    顾时序瞳孔猛然一缩,错愕终于在他那张冰封的脸上裂开了一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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