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厅里,悼词声情并茂,直击人心。每一句都像从书本里挑出来的经典,又像专为逝者量身定制的挽歌,感人至深的语句传到在场每个人心里。
“他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是奉献的一生。他用自己的智慧和拼搏,一步步走向成功。他用自己的成就证明,任何人只要脚踏实地,都可以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然而,命运无情地终止了他光辉的人生。尽管他的身影已然远去,但他留下的精神和价值,将永远铭刻在我们的心中。今天,我们在这里送别,并不是说再见,而是将他的精神延续下去。愿我们所有人都能带着他的期望,继续他未完的事业,珍惜他带来的美好。鹏飞,愿你在另一个世界继续飞翔,自由无束。你的离开让我们悲痛,但你的生命早已成为不朽的传奇。谢谢大家!”袁和生象征性的拭了拭眼角尚未流出的眼泪,深深弯腰鞠了一躬,显得庄重得体。
陈满意对公公今天的临场发挥很满意,差点鼓起掌来。
“爸,您可以啊!宝刀不老!”陈满意偷偷竖起大拇指。
“还行,还行,退了这么多年还能保持这种状态,得益于我多年的经验和积累。年轻人你们要记住,永远不要放弃自我提升。”袁和生毫不吝于给自己点赞——不愧是我啊!
他认为这掌该鼓,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他这样,把气氛掌控得无可挑剔,情感拿捏得恰到好处。原本的葬礼司仪临时放了鸽子,换做别人早就手忙脚乱了,也只有他能这么完美的撑起这样的大场面。婚礼也好,葬礼也罢,只要有人、有人情,他就能撑起场面,把局面扭转成最佳状态。这种能力,是几十年历练沉淀的结果,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本事。
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我是不是退休得太早了?。
想当年,他自己经营策划公司,不管红事白事,各大场合他都是“王牌”。慕名前来点名要他出场的人多的数不清。他就凭这一张嘴,能让人笑,也能让人哭,哭得感天动地,笑得心服口服。如今退休了,没了每日奔波的忙碌,偶尔“救急”过过嘴瘾,得以证明这个世界少了他还真是差点意思。
说起差的这点意思,袁和生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堪称完美,唯独有两点不那么圆满。一点便是被他戏称为“心灵飘窗”的眼袋,另一个则是他那“不务正业”的儿子。眼袋算不得什么大事,他想着早晚给割了,可硬是从年轻时没时间拖到了退休后没动力。现在一把岁数了,他干脆也和这两坨皮囊和平共处了,任由它成为了“岁月的勋章”。
但儿子这事,可就不是动个手术就能解决的。说起儿子袁帅,一表人才,名校毕业。前半辈子的人生,按父亲给他规划的道路,走的大差不差。虽说最后儿子执意选的这个“动物行为学”的专业有点冷门,但也不妨碍他未来抱个铁饭碗。毕竟冷门的公务员岗位,竞争也少。袁和生对儿子的要求只有一个——替他实现年轻时没能实现的当官梦。但儿子不争气,父母再着急也是干瞪眼。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儿子竟然去动物园养熊猫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想着这些,再看看面前的巨幅遗像,遗像上的人稳重又神气,满脸的福相,谁曾想年纪轻轻就变成照片了呢?袁和生的心情又复杂起来。
遗像上的人名叫李鹏飞,是他们老邻居李全友家的儿子,两家的孩子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但鹏飞永远是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年纪轻轻,事业有成,硬生生把自己从草根变成了富一代。要是能有这么个争气又长脸的儿子,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曾几何时,袁和生可没少这么想。但现在他可不羡慕老李了。人生无常,可怜老李老年丧子,花甲之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应了老李给儿子取的名字——李鹏飞,大鹏展翅一飞冲天。可谁想,出息倒是有了,人却飞没了。
想到这袁和生反倒觉得自己的儿子也有些可取之处了。不管怎么着,起码还活着。
他掏出手机给儿子打电话,但不出所料的没打通。袁帅的电话,向来只用于联系别人,别人想找他,只能随缘。
“这小子死哪去了,发小的大日子他到点不来-->>,打电话也不接”
蒋晴向来听不得老伴训儿子,她用远光灯一样晃眼的大眼睛夹了老袁一眼:“别张口闭口死呀活的,不吉利!”
老袁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巨幅遗像,刚刚伸展出的锋芒又缩了回去。对二人来说,人前恩爱和谐,人后吵吵闹闹乃是常态。在家里,他还斗胆跟夫人拌几句嘴,但到了外面,他必须扮演体面人。拌嘴这种不体面的事,他才不干。
“是是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等凡人不便议论。还是夫人觉悟高。”
蒋晴将鹤立鸡群的比笔直身板挺得更直,已显示她的觉悟确实比常人高一节。身为老戏骨,即使是在这种场合,在所有人都耷拉着脑袋以示悲悯时,她那骄傲的脖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梗着。
“你知道我忌讳那个字,还不赶紧收回。”
袁和生虽然是靠嘴吃饭,嘴上功夫从没输过,但他的嘴在夫人面前还得甘拜下风。都说会说的不如会唱的。夫人蒋晴就是天底下最会唱的。她年轻唱青衣,他受不了她的哭腔,后来唱起花旦,又多了几分泼辣,现在改唱老旦,动不动就拿腔作调,总之是越老越难搞。袁和生虽然有时也以跟夫人斗嘴为乐,但倘若真斗急了,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在他不想过多纠缠时,总是保险起见,哄为上计。说是哄,实际糊弄的成分更多一点。
“好,我收回,我呸我呸呸呸”袁和生字正腔圆的呸了几下。
正从身边经过的一个妇女差点被唾沫喷着,慌忙之间一跳脚,回过头来用三角眼又夹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