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王氏和钱老板。陈婆子一时也不敢动。
刚才他秦默忍不住说话,更多是出于前世律师的本能,如今周状师让他继续说,他打算用一句话便说清楚。
说来也奇怪,当秦默说到律法条文之时,居然完全没有了结巴的样子,出乎意料的流畅:“活水归主,必断其源引流,方成‘明’界。”
这几句话,正是刁讼师所提那条关于“活水明沟”界定中最核心、最容易被人忽略的限定性附例!
其核心要点在于:只有在水流上游源头处人为筑堤坝,并重新引流开凿后形成的、具有明确工程痕迹的水道,方得称为法律上的“明沟”!而仅仅依靠自然水流冲刷形成的所谓“活水旧迹”,不得据此划分确定田界!
刁讼师脸色微微一变!周状师却猛地一拍大腿,朗声叫好:“妙啊!丁字卷末附例,‘活水归主,必断其源引流方成明界’!正是此解,解释得清清楚楚!非深研律法、洞察入微者不能道也!”
他转身对惊愕的刁讼师和钱老板道:“钱老板,刁兄,听到了吗?这才是《户律》对‘活水明沟界定’的深意!源头必断、人为引流方成明沟!贵案中那‘活水’痕迹,若无当年开凿截流引水的实证,怕是难成立为法定界限吧?贵行若以此为依据”
周状师滔滔不绝,点破此例精要,并反将一军,质疑起刁讼师手中的案件根基。
花厅内情势瞬间逆转!秦家众人挺直了腰板,老管家松了口气。
王氏则更为震惊,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结巴庶子,怎么突然就能流利的说出律法条文,他可平时连句话都是说不清楚的。
虽然心中疑惑,但碍于外人在场,她只能不动声色。
钱老板脸色难看,刁讼师脸上那点假笑彻底消失,被当众点破核心依据的尴尬让他面色铁青,再待下去只会更丢人。
他匆忙起身拱手,看了一眼秦默:“说得好,佩服!不知这位少年”
周状师情知秦默结巴,便接过来介绍道:“此乃秦状师次子秦默。”
“哦?居然是秦状师的小儿子,如何是这般模样?早就听闻他说话口吃,还是个庶子”钱老板一脸嘲笑,转移话题:“秦家是真没有人了啊,让这种人出来丢人现眼。”
周状师冷哼一声,反唇相讥:“口吃也好,庶子也罢,连他都能精通律法,可见秦家不愧是状师世家,家学何等深厚!”
“呵呵,好啊,父虎无犬子,我看秦状师这个小儿子说不定能青出于蓝,比大儿子秦锐”刁讼师欲又止。
王氏脸色一沉:“正如周状师所说,这种微末问题,何须老爷和锐儿出马?一个口吃庶子就能给二位解惑。钱老板,刁讼师,方才秦默给你们的解释,你们还满意吗?”
“你钱老板,我们走!”
刁讼师无以对,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拉着钱老板匆匆离去。
看到二人灰头土脸的离开,周状师兴奋得踱步,赞叹不已:“夫人,了不得啊!方才那几句点破核心附例的话语,可见默少爷呃”
他这时才恍然回神,看向门口还被婆子按着的、满身狼狈的秦默,一时语塞。这声“少爷”喊得有些别扭,但敬意已生。
花厅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难以想象平日里连话都说不清的秦默,竟然能解释了律法中的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