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只当没看到母子俩煞白的脸,目光只锁定在秦默身上,那眼神里有着某种赌徒般的疯狂:“明日若你能助为父渡过此劫,助秦家保住这片立身之基你,便是秦家一份子!日后府里讼状大小事务,你皆可参与,自有你安身立命之地!”
他的语气陡然转冷,如同寒冬的冰锥,“若是不成亦或是纸上谈兵那你即刻滚出秦家,为父只当从未有过你这个儿子!是生是死,皆于秦府无干!”
生死状,这是秦正给亲儿子立下的生死状!
秦默的身体晃了一下,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滚出秦家?在这滴水成冰的冬日?这与判他死刑无异。
但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恐惧或慌乱,只有漠然和执拗。
他迎向秦正那冰冷的目光,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王氏和秦锐几乎同时吸了一口冷气,秦锐还想说什么,却被王氏死命地拉住。
王氏那保养得宜的面庞此刻僵硬如石,扭曲的恨意被她强行压在一层惨白的冰霜之下。
好!她心中咬牙冷笑:这是你自己找死!秦默,一个结巴废物,也想一步登天?明日?你也要有命撑到上公堂的那刻!
风雪肆虐了一夜,黎明时分方才小了些,却仍阴霾沉沉。
侧院那间破败的小屋里,秦默裹紧了那件破袄,蜷在铺着薄薄稻草的炕上。
窗户纸破了几个大洞,寒风呼啸着灌入。他紧闭着双眼,嘴唇冻得发紫。
门被推开一条缝,冷风骤然涌入。昨夜那尖刻的粗使婆子陈婆子探进头来,手里拎着一个冰冷的窝头。
她吊着一双三角眼,满是快意的嘲弄,低声嘟囔一句:“老爷还指望你能上堂?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她瞥见角落里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连忙缩回头去,关上门,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
片刻之后,周状师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袍,匆匆踏进了小院。
他本是想来看看秦默准备得如何,若有不懂之处还可提点两句。可一推开那扇破败屋门,周状师的心就狠狠沉了下去!
秦默正艰难地撑着炕沿想要起身,整个人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脸上泛着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潮
红。
他那件唯一能遮身的破袄,赫然不见了踪影!一件不知积了多少年污垢的单薄夹衣裹在身上,在刺骨的寒风里如同纸片般脆弱!
“默少爷,这是怎么回事?!”周状师一个箭步冲上去,触手之处,秦默的额头烫得惊人!
秦默喉头艰难地滚动着,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周状师,只是艰难地、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袄,昨夜里,被,被泼冷水,拿,拿走了。周,周先生,我,我恐怕,去,去不了。爹,爹怪罪”
泼冷水?拿走棉袄?深冬寒夜,这是要活活冻死、病死他!好毒的心肠!
不用说,定是那位掌管内宅的大夫人王氏的手笔,她这是要将秦默摁死在今日的门槛之外!
“默少爷!”周状师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立刻解开自己身上的旧棉袍,裹在秦默几乎冻僵的身上,“你先别说话,撑着点!”
他看着秦默那涣散的眼神,一股无法遏制的义愤填膺激荡胸间,“老朽这就去禀报老爷,这般龌龊手段,岂能容它!”
周状师顾不得许多,扶着秦默让他躺好,裹紧自己的棉袍,便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这间冰冷破屋,直奔秦正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