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儿今日似乎心事重重?可是宫中事务烦心?”
水仙靠在他怀抱里,没有立刻提及赵石案件,而是抬起眼眸,迂回地问道:“皇上,臣妾有一事不明。”
“若有一法度,设立之初本为护国安民,维系秩序,可在施行之中,却反成了豪强权贵欺压良善的工具,那这法度,当如何处之?”
昭衡帝何等敏锐,立刻便从她这不同寻常的问题中捕捉到了关键。
他略一思索,便了然道:“朕听冯顺祥提过可是为了今日宫门外,那工匠之事?”
水仙并不意外他能知道,点了点头。
昭衡帝轻叹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些。
“仙儿,你想过没有?律法关乎国本,牵一发而动全身。”
“内务府与刑部关系盘根错节,此案既已由两部会审定罪,若朕或你贸然以权势推翻,恐引朝局非议,动摇法度威严。”
“朕更担忧他们会将矛头对准想要尝试改变这一切的你。”
水仙抬眸,望进他深邃的眼眸中,那里有关切,有权衡,但并无反对。
她理解他的立场,然而心中的那份感同身受的悲悯,让她无法退让。
“皇上的顾虑,臣妾明白。”
她俯身靠进他的怀里,用手轻碰着昭衡帝的下颌。
“可是臣妾是皇后,统理六宫,母仪天下,若眼见冤情在宫闱之内发生,却因担忧非议而袖手旁观,装作不知,那这‘母仪’二字,岂非成了空谈?”
水仙说到这里,坐直了些,看进了昭衡帝深邃的眼底。
她没有激动地争吵,只是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
昭衡帝凝视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不容错辨的坚毅的光芒,沉默了良久。
他何尝不知她是对的?
只是身处帝位,顾虑太多。
最终,他无奈又带着宠溺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朕就知道,朕的仙儿看着冷静,内里却最是心软,见不得百姓受苦,见不得这等冤屈之事。”
他将她重新按回自己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妥协般低语,“罢了,你想查,便放手去查吧。只是务必谨慎周全,所有证据,需得铁证如山,让人无可指摘。至于朝堂上的风风雨雨……”
他顿了顿,声音沉静却带着对她的维护。
“有朕在。朕……给你兜着。”
这最后一句,不似帝王的承诺,更像是丈夫对妻子的维护。
水仙心中一暖,仿佛有热流涌过,将之前的些许郁结冲刷殆尽。
她回抱住他,轻声应道:“臣妾知道了,谢皇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永宁小跑着进来的脚步声。
小家伙显然是听说昭衡帝下朝,迫不及待地来找父皇母后了。
她兴冲冲地跑进来,精准地扑进昭衡帝张开的怀抱里。
“父皇!”
永宁搂着昭衡帝的脖子,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复述着下午学到的新道理。
“母后说,要做好人~~要为了民!”
她词汇有限,却努力表达着善意。
昭衡帝看着女儿纯真无邪的小脸,又看向身旁目光温柔的水仙,心底深处对水仙提到朝政而产生的微妙紧绷也消散了。
水仙在女儿进来的时候,已经从昭衡帝的腿上站起来。
昭衡帝俯身抱起永宁,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朗声笑道:“好,我们永宁说得对!”
他看向水仙,眼神柔软,那是对水仙教育女儿的认同。
“看,我们永宁多么聪明啊!”
一家三口笑闹在一处,温馨的氛围冲散了先前讨论朝政法度而弥漫的严肃氛围,只剩下弥漫在宫灯暖光下的脉脉温情。
然而,当夜深人静,水仙因白日劳神已然安睡后,昭衡帝却仍在御书房批阅奏章。
有一奏折,已经在他的书案上压了数日。
最开始收到的时候,昭衡帝想也没想地就将东西丢进了奏章堆里。
然而他思索片刻,停下了笔,从里面将那奏折拿了出来。
昭衡帝翻开。
那是一份由都察院某御史递上来的奏折,里面虽未直接点名,却含沙射影地提及后宫不宜干政,暗示皇后近日似有干政之嫌。
后宫干政,乃是大忌。
烛火跳动,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散不开他眸底凝着的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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