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刚踏进府门,天际便滚过一道闷雷。老管家捧着油纸伞疾步迎来,苍老的面容在暮色中显得尤为焦灼。
    \"王爷,\"他躬身时,伞面上积的雨水簌簌落下,\"王妃尚在太子府未归。\"
    一滴雨砸在萧珩手背,冰凉刺骨。他抬头望向阴沉的天色,云层里隐约有电光窜动。
    \"王妃出门时未带伞具,\"管家偷眼觑着主人神色,声音愈发低了,\"这雨瞧着要下大,老奴已备好车马\"
    \"伞给我。\"
    萧珩截断话头,玄色袖口掠过青石阶,带起一阵松木气息。管家怔了怔,忙将早已备好的青竹油纸伞递上。
    天色渐暗,厚重的云层压得极低,远处隐隐传来闷雷的轰鸣。
    太子府与王府不过隔了两条街巷,萧珩却走得步步生风。
    雨水顺着伞沿淌成珠帘,在他靴尖前溅起细碎水花。路过太子府西墙时,他下意识侧目——那株老梅今年竟早早开了花,零星的粉白被雨打落,粘在墙角青苔上,像极了合卺夜沈知楠眉心的花钿。
    拐过最后一个街角时,雨幕中突然传来清脆笑声。萧珩脚步一顿,看见太子府朱门前,楚明澜正亲昵地挽着沈知楠说话。
    \"二弟!\"楚明澜先发现了他,笑眼弯弯地挥手,\"这么着急来接人啊?\"
    沈知楠闻声转头,她微微睁大的眼睛里,映着萧珩被雨水打湿的半边肩膀。
    “哎呀!”楚明澜在她身后轻笑,促狭地眨了眨眼,“景哥说得果然没错,二弟这是着急了。”
    沈知楠微微一怔,抬眸望向伞下那人。
    萧珩的目光隔着雨雾与她相接,眼底情绪晦暗难辨。
    沈知楠缓步走下台阶,踏入他的伞下。油纸伞不算宽敞,两人衣袖相触,却又各自克制地保持着分寸。
    “今日多谢嫂嫂招待。”她回头对楚明澜轻声道别。
    楚明澜挥了挥手,笑意盈盈:“快些回去吧,这雨怕是要下大了——”她顿了顿,又冲萧珩扬声道,“二弟,路上可要多照顾些知楠呀!”
    萧珩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归途静默
    雨丝渐密,敲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知楠安静地走在他身侧,余光瞥见他的衣袖已被雨水打湿了一片,而伞面却始终倾向她这一边。
    “王爷怎么亲自来了?”她轻声问。
    萧珩脚步未停,声音混在雨声中,显得有些低沉:“下雨了。”
    ——只是这样简单的理由。
    沈知楠不再多,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还沾着马奶酒的淡淡香气。
    王府大门处,雨水顺着廊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沈知楠站在廊柱旁,望着萧珩远去的背影——玄色衣袍被雨水浸透,紧贴在他肩背上,勾勒出凌厉的线条。
    他的脚步未停,甚至不曾回头看一眼。
    水珠从他发梢滑落,洇湿了衣领,也洇湿了她眼底最后一丝微光。
    膳房里,厨娘正忙着准备晚膳。灶台上炖着鸡汤,热气氤氲,模糊了沈知楠的视线。
    \"王妃?\"厨娘见她进来,慌忙擦了擦手,屈膝行礼。
    沈知楠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案板上的食材:\"可有姜?\"
    厨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有的有的,王妃可是要姜汤?\"
    \"嗯。\"她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厨娘手脚麻利地取来老姜,洗净拍碎。沈知楠站在一旁,看着姜块在砧板上被刀刃碾开,辛辣的气息弥漫开来,刺得她眼眶微热。
    萧珩在转角停步时,檐角灯笼正被风吹得摇晃。昏黄的光晕扫过他的侧脸,照见眼底未散的波澜。
    十步开外,沈知楠的藕荷色裙裾已沾满雨渍,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她低头整理衣袖的姿势,让他想起北境雪地里折翅的鹤——明明疼得发抖,偏要装作若无其事。
    \"王爷?\"亲卫捧着干爽的外袍过来。
    他抬手制止,目光仍锁在那道身影上。看着她走进膳房,看着灶火的光透过窗纸,将她的影子投在\"福\"字窗花上。
    膳房中,热气蒸腾,熏红了她的指尖,也熏红了她的眼角。厨娘偷偷瞥了她一眼,欲又止。
    \"王妃,姜汤好了。\"
    沈知楠接过瓷碗,碗壁滚烫,她却恍若未觉。
    \"有劳。\"她轻声道,转身走向书房。
    书房门前
    沈知楠端着姜汤站在书房外,侍卫见她,并未阻拦,只低声道:“王爷吩咐,王妃可随时入内。”
    她有些诧异,却也没说什么,只微微点头,推门而入。
    书房内
    屋内烛火昏黄,萧珩背对着门,湿透的中衣半褪,肩背线条紧绷。听到动静,他猛地转身——
    四目相对,空气骤然凝滞。
    沈知楠立刻背过身,声音微紧:“妾身失礼。”
    萧珩迅速披上外袍,嗓音低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