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花带刺,水嫩水嫩的黄花大闺女,跟他好几年了!”
“这会子他不想负责任,就想跑啊!”
“曼婷可是给他生了个闺女啊,这个忘恩负义,挨千刀杀的王八羔子!”
“现在你嚷嚷这些有啥用,回城调令下来,人家是鸟枪换炮,掌握了主动权,咱家曼婷现在处于弱势,一点退路都没有。”
“要我说,就让曼婷跟着他回城,城里人了不起啊,城里人就能抛妻弃女?”
陈河裹着棉被昏昏沉沉的躺在土炕上,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声音,他醒了过来。
“疼!”
他痛呼道,直感觉整条后脊背就像被人拍碎了一样。
他强忍着,拖着身子从土炕上爬了起来。
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狭小逼仄的屋子,四周的墙壁涂得都是黄泥,用手一扣就能掉下来好大一块的土坷垃。
屋里有个土炉灶,炉灶连着小火炕,做饭取暖都靠它。
抬眼,裸露的房梁更是被土炉灶熏的黢黑甚至有几处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腐败。
屋里竟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穷的不成样子。
“这怎么那么像几十年前我在红山子大队的家?”
眼气熟悉的一切,仿佛是打开了陈河记忆的洪水闸门,烙印在他心里的那道伤疤,在这一刻,又被重新撕开。
没等他缓过神,院子外,刺耳的骂声又一次席卷而来。
“无情无义的王八羔子,我呸!”
“妹子,听姐的,绝不能让他回城,他这一回去,铁定就不回来了。”
“他说回城站稳脚跟就来接你,那都是敷衍你的屁话,目的就是要稳住咱们家不闹事,他一旦回了城,那就是翻脸不认人,到时候你哭死,人家不会多看你一眼。”
“傻妹子,别忘了,你俩是有夫妻之实,没有夫妻之名,虽然在一块生了娃,可没领证啊,扔下你和孩子回城后,人家又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说娶转眼就能再娶一房。”
“当初这小子扭扭捏捏的找借口不想跟你领结婚证的时候我跟爹娘就察觉出来不对劲了,可你是铁了心了的要跟他过”
“大姐,大哥二哥,你们别再说了,纵使他回城不再回来,我也认了,我知道他压根就不在乎我,他的人在我这里,心却不在,我不想强留他,更不想让他恨我”
此时,门外女人那柔弱却又带着几分倔强的声音像是一把刀子刺入了陈河的心里。
“姓陈的有什么资格恨你,他文文弱弱的一个城里书生被派遣到咱们红山子改造,他那双手,除了能挥几下破笔头还能干什么,地里的锄头都拎不起来,要不是咱们林家帮他,他在红山子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在乡下,他那些个知识文化就是个一吹就散的屁!”
“奶奶个腿的,他要是敢不要你和满满,老子就再拍他一板锹,打到他听话为止!”
“对,妹子,大哥和二哥给你撑腰,你怕啥。”
听着声音,陈河早红了眼眶,他的一颗心猛烈激动的跳动着。
只见,他走上前,伸手将紧闭的破木板门打开,一道光刺了过来
今年是一个寒冬。
初雪刚过,院子里白茫茫一片,凛冽的寒风裹挟着融化积雪和泥土的味道,吸入陈河的肺里,让他的大脑有了片刻的清醒。
院子里,积雪已经抹过了脚面,两女两男穿着袄子站在外面,脸已经被寒风刮的通红通红。
其中,一个穿着嫣色袄子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女娃娃,面色苍白,眼神无望的倚靠在墙边,纤细带着冻疮的手指不停地抹擦着眼角流下的泪。
女娃娃穿着崭新的花袄子,带着红色的毛线帽子,小脸也冻得通红,乖乖的趴在女人的怀里。
女娃娃也就三四岁的样子,白乎乎,胖嘟嘟的,像是个小面粉团子似得,可爱又懂事。
即使女人身上的袄子和棉鞋都打着一块又一块的补丁,可女娃娃身上的袄子却是崭新鲜艳的,红色的布棉鞋上都绣着小花,一看就知道这娃娃被照顾的很好。
>>至于剩下的一女两男,双手插在棉袄袖子里,冻的直缩脖子,靠在窗台底下有阳关有暖和气儿的地方,眼里都带着愤恨和不快。
“嘎吱”一声,破木板门被陈河推开,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眼神聚集到了他身上。
可陈河的眼神却只定在了那个穿嫣色袄子的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