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又行了近一个月,凛冽的北风愈发刺骨,仿佛要将人骨头缝里的那点热乎气都给刮走。
车窗外的景致,也从京城之地的繁华似锦,慢慢变得一路萧条,最终变成了满目的荒凉与枯黄。
这一日,队伍最前方的斥候飞马折返,带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
“殿下!前方十里,便是云州城了!”
赵磐的声音隔着厚厚的车帘传来,即便他刻意压制,也难掩那份如释重负的喜悦。这一个月的旅途,他时刻提心吊胆,生怕殿下的身子骨在半路上出什么岔子。
“哦?到了么”
马车里,李辰安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他将手中那块被盘得温润光滑的鹅卵石揣回袖中,伸了个懒腰,对着身旁的侍女吩咐道:“小环,去跟王府的管事说一声,我们带来的那几包蜀中花椒和香料,可得收好了,那是我过冬的命根子。”
小环脆生生地应了,出去传话,李辰安这才慢吞吞地掀开车帘一角。
冷风“呼”地一下灌了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座城市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地间顽强地挺立着。
城墙高耸,在空旷的原野上,它就是文明与秩序的象征,城楼上,一面绣着“大夏”二字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城外,还有几片零星的田地。虽然早已过了收获的季节,只剩下光秃秃的田垄,但从那横平竖直的分割来看,这里至少还维持着耕作的秩序。
“嗯比我想象的好那么一点点。”李辰安放下心来,嘀咕了一句。
看来传闻多有夸大,也是,再怎么说也是州府一级,总不能真是个土匪窝。
只要有个能遮风挡雨的王府,有口热饭吃,我的养老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他心中的那块石头落了地,甚至饶有兴致地对赵磐说道:“赵磐,到了王府,先找个手艺好的木匠来,本王画了张躺椅的图纸,要能折叠、能调整角度的那种,做好了有赏。”
“属下遵命!”赵磐立刻应道,心中却想:殿下真是随性,心心念念的竟都是这些玩物。
怀揣着这份对退休生活无比具体的美好憧憬,他的心情都好了几分,连带着看窗外的荒凉景致都顺眼了许多。
然而,随着车队缓缓驶近,这份好心情,就如同冬日里呼出的一口白气,迅速地消散了。
离得近了,现实的滤镜被无情地撕开。
那所谓的完整城墙,其实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墙砖缝隙里顽强地钻出枯黄的杂草。
墙根处,更有几处明显的坍塌,只是用些烂木头和泥土草草地堵上,仿佛在嘲笑着城防二字。
没事没事,外观不重要,只要里面设施齐全就行,咱不搞面子工程。
李辰安在内心进行着第一轮自我安慰。
城门口,几个穿着破旧皮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士兵,正靠着墙根晒着太阳打盹。
其中一个,口水都流到了胸襟上,直到赵磐派出的前导卫士厉声喝斥,他们才如梦初醒般地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寻找自己的兵器,脸上满是惶恐和茫然。
李辰安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算了算了,反正我也不指望他们打仗。他们懒散点更好,省得天天操练,吵到我睡觉,他继续拉低自己的心理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