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聚义厅,其实就是个用山石和烂木头搭起来的大山洞,里面生着几堆篝火,呛人的烟味和一股汗臭味混合在一起。
几十个衣衫褴褛、手持各式兵器的山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被带进来的张迁,眼神里满是警惕和不善。
正上方的虎皮大椅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独眼大汉。他便是黑风山的大当家,周通。
他原本是北境的一名队正,因得罪了上官,被迫带着几个弟兄逃亡至此,后来收拢了不少灾民,才拉起了这支队伍。
“你就是闲王府的什么长史?”周通的声音如同破锣,他打量着张迁,眼神里带着轻蔑,“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白脸,也敢独自上我黑风山?说吧,你们那什么闲王,派你来送死,是想说什么?”
张迁顶着巨大的压力,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周大当家,我今日前来,并非代表官府,而是代表我们王爷,以个人的名义,想与大当家以及山上的诸位弟兄,谈一笔生意。”
“生意?”周通和他手下的人都笑了,笑声中满是嘲讽。
“没错。”张迁从怀中取出一份卷轴,缓缓展开,“我们王爷说了,诸位落草为寇,无非是活不下去了。现在,我们王爷愿意给大家伙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他朗声道:“从今日起,只要黑风山不再劫掠下山,王府承诺,每日会在山下固定地点,为山上的每一位弟兄,提供两顿足食的热粥。”
这话一出,山洞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张迁继续道,“王府正在云州城外修建水利的扩建工程,开采石料,诸位弟兄若愿意下山,可自愿报名为王府做工,我们不但管饭,工程结束后,还会按人头发放米粮和安家费,并且既往不咎,为大家重新登记户籍,成为我云州的正式子民。”
山洞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张迁的目光扫过众人,“当然,诸位若是不信,也可以继续留在这山上,王爷说了,只要你们不主动下山袭扰百姓,他可以暂时容忍你们的存在。”
“但有一条,黑水河沿岸,日后将是我王府工坊的重地,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周通听完,沉默了片刻:“好大的口气!给我们吃的,给我们活干,还给我们户籍?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们官府的话,我周通一个字都不信!这怕不是什么请君入瓮的诡计吧?”
“周大当家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云州城里打探打探。”张迁坦然道,“看看我们王爷是不是已经开仓放粮,是不是真的在搞以工代赈。我今日只带来王爷的三句话,至于如何选择,全凭大当家和诸位弟兄自己定夺。”
他说完,便闭口不。
周通陷入了沉思。他身后的一个刀疤脸汉子凑上前,低声道:“大哥,别信他的!官府没一个好东西!我看,不如把他绑了,问问那闲王能拿多少钱来赎人!”
周通没有理他,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对方敢只派一个文官上山,就说明有恃无恐。
他沉声问道:“我如何能信,你们那王爷,不是在耍花样?”
张迁微微一笑:“因为,我们王爷说了,他这个人,最怕麻烦,,把你们全都杀了,是最麻烦的解决办法。远不如给你们一口饭吃,让你们替他干活来得划算。这叫利益最大化。”
利益最大化?
周通咀嚼着这个新鲜的词汇,他站起身,在洞里踱了几步,最终停在了张迁面前。
“好!我暂且信你一次!”他沉声道,“我可以约束弟兄们不下山。但是,我要亲自去见见你说的那个能做主的人!看看你们是不是在耍花样!”
张迁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些人果然不是些玩命之徒,只是想要一个能活命的途径。
“可以。”他点了点头,“我们王府护卫队的赵磐队长,此刻就在山下。他,可以全权代表王爷与你谈。”
当张迁安然无恙地返回山下,当周通真的只带着几个心腹,出现在赵磐面前时。
这位前北境军户,看着眼前这个同样出身军旅的匪首,看着他眼中那份怀疑、挣扎与渴望,突然对殿下那句“用嘴皮子解决问题”,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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