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雷县,大荒,冰封泽畔。
寒流如刃,刮过冻得铁青的湖面,卷起漫天雪沫,砸在冰原上,嗤嗤作响,绽开蛛网般的苍青霜纹。
雪花盖顶,不多时便铺满了小屋。
风曳雪柳冰绦颤,拂得伏地少年睫上霜色轻颤。
饿渴
苏沐突然惊醒,但马上只觉得头痛欲裂。
无数纷杂的信息在脑海中爆发出来,苏沐疼的满地打滚,地上的积雪沾了满身。
“苏沐,这具身体也叫苏沐夏税恶霸”
过了一炷香,苏沐总算觉得好受些了,模糊的意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坐在泥地里复盘现在的情况。
此方世界颇为诡异。
每年盛夏,必有一日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如沙倾落。
而每至隆冬,亦有一日惊雷滚滚,声震四野,连绵不绝,如同天鼓擂动。
夏国税法,便依此“夏雪冬雷”之异象而定,一年两税:夏收称“金穗税”,冬收纳“寒冬税”。
重活一世,本应欣喜若狂,可苏沐却高兴不起来,这具身体与他同名,却遭遇悲催。
这具同名同姓的躯体,曾尊贵无比,夏国北域战神苏战的儿子。
苏王府大公子。
却毁于一场卑劣的陷阱。
亲弟苏立,那个曾仰望他的少年,竟设下“捉奸在床”的死局。
世子被废,父王震怒之下将他打入了大泽湖畔。
十年折磨,连活命的口粮都被克扣殆尽
这具身体的原主,堂堂战神之子,竟当真窝囊地,冻饿而死于风雪之中。
冷风吹透破絮般的单衣,激得他一个寒噤。
顶着刺骨的虚弱,苏沐挣扎着撑起身体。
推开那扇快要被积雪掩埋的、吱呀作响的木门。
目光扫过,家徒四壁。
唯有一张粗糙的木桌还算显眼。
桌上雕刻着隐约可见其上描绘着奇特的山川脉络、蜿蜒水纹,以及一些他完全无法辨识的、扭曲如虫蛇的陌生文字。
他伸出手,指尖触及那粗糙冰凉的桌面时,一种难以喻的悸动突然从桌面传来,微弱却清晰,仿佛沉睡的脉搏被他惊醒。
苏沐眼前骤然漆黑一片。
虚弱的身体再遭重创,双腿一软,踉跄着猛地向后倒去,后脑勺险险撞上冰冷的墙壁。
待他勉力稳住身形,惊魂未定地看向桌面。
那桌面之上,原本清晰深刻的、扭曲如活物的虫蛇文字,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存在,只留下木头本身的丑陋裂痕。
见鬼?
一股源于未知的寒意,比大荒的寒风更甚,瞬间冻结了他的骨髓。
他踉跄着走向角落的火炉,将仅存的几根干柴塞了进去。
颤抖着手,用火石点燃。
橘红色的火苗终于跳跃起来,贪婪地舔舐着木柴,发出噼啪的轻响。
微弱的暖意开始艰难地驱散屋内的酷寒,渐渐将小小的空间烘烤得宛如夏日暖阳的一角。
此刻,苏沐的腹部感觉肠胃痉挛饿的疼。
可这时屋外传来一阵男声。
“苏小子,滚出来!”
苏沐听到这声音,皱起眉头想起了这是谁。
声音嘶哑凶戾,如同催命符。
豹哥,王虎的恶犬。
这泼皮攀上了县令,把持着大荒狩猎行,立下“狩猎费”的规矩。
不交钱入山者,死罪难逃,罚金翻倍!
苏沐前几日饿极了进入大荒被抓了现行。
今天这是上门要罚金来了。
要钱的人上门总得见上一见,苏沐擦擦嘴,打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迎向刺骨的风雪和更冰冷的恶意。
门外,风雪中,豹哥拎着一把沉甸甸的铁头木榔头,满脸横肉被冻得发紫,凶光毕露。
看到苏沐那副风吹就倒的鬼样子,他脸上露出的鄙夷和嘲弄几乎凝成实质。
“哟,苏大公子还没冻死呢?”
豹哥阴阳怪气地开口,特意将“大公子”三个字咬得极重,带着浓浓的讥讽,他猛然往前一步,“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不交狩猎费就往虎爷的山里钻?规矩喂狗了?”
苏沐眼神一凝,“豹哥,手头实在紧,能否宽限几日?”
“宽限?”
豹哥怪眼一翻,脸上横肉狰狞地一抖,粗暴打断苏沐的话,“宽限几日?下个月的金穗税眼瞅着就要交了,虎爷还等着银子周转。你这贼胚子流放十年还不老实,偷鸡摸狗是天性,必须重重惩治。让你冻死在这雪地里!五十两?便宜你了!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