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漫长。
每一秒,都是凌迟。
卫忠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张国栋靠在墙上,默默抽出一根烟,却又想起这里是医院,只能烦躁地把烟在手指间揉碎。
一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一个小时过去。
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嘎吱——”
门开了。
卫忠猛地停住脚步。
刘主任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满是压痕的脸上挂着笑容。
“刘主任!”
卫忠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刘主任询问道,“我家小小……她怎么样了?”
刘主任看着眼前这位老人通红的双眼,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卫老,您放心吧!药送得太及时了,简直是救命!再晚……再晚十分钟,后果不堪设想。孩子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现在转去重症监护室观察了。”
“轰!”
卫忠只觉得脑子里那根绷到极限的弦,终于断了。
幸好张国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老卫!”
“我没事……”
卫忠摆摆手,他反手抓住刘主任的手臂,因为激动,力气大得惊人,“谢谢……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这位戎马一生,流血不流泪的铁汉,此刻眼眶里竟隐隐有泪光闪动。
刘主任只觉得手臂被捏得生疼,却也感受到了对方那份感激,他连忙说:“应该的,应该的!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天职。”
卫忠缓缓松开手,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转过头,望向窗外赵家别墅的方向,眼神幽深如潭。
幸好……幸好小小没事。
如果小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卫忠,绝对会让整个赵家,鸡犬不留!
……
与此同时,赵家别墅,三楼。
奢华的主卧里,死寂一片。
价值百万的顶级医疗床上,赵家的老爷子,赵振雄,正经历着生命最后的酷刑。
没有了诺伐替尼的压制,病变细胞如同脱缰的野狗,在他体内疯狂肆虐。
他浑身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声响,浑浊的眼球向外凸出,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他想求救,想咒骂,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死死瞪着床边的两个人。
一个是束手无策的陈教授,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作为国内顶尖的专家,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在自己面前走向死亡,这是一种耻辱。
另一个,是他的儿子,赵石。
赵石就站在那里。
脸上没有任何悲伤,没有丝毫焦急,甚至没有一点点情绪波动。
他就那么看着,看着自己的父亲在痛苦中挣扎,看着生命体征监测仪上的曲线,从剧烈波动到逐渐平缓,最后拉成一条笔直的,代表着终结的直线。
“嘀——”
刺耳的长鸣声,宣告了一个生命的终结。
陈教授身体一颤,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声音干涩地宣布:“赵总……令尊他……走了。”
赵石没有回应。
他依旧看着床上那具已经停止抽搐,逐渐冰冷的尸体。
父亲?
这个词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只觉得无比讽刺。
从小到大,这个男人给他的只有利用,打压,和无休止的索取。
亲情?
那是什么东西?
能换成钱吗?
能换成地位吗?
死了就死了吧。
反正也是个废物。
但,另一个念头却跳了出来。
面前的人是他的父亲。
而且还是在他的地盘上,被人活活逼死的!
药,被人从他手里抢走了!
他赵石,堂堂沙城新贵,竟然被人用一架武装直升机堵在家里,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救自己父亲命的药被夺走!
这个消息,明天……不,今晚!
就会传遍整个沙城的上流圈子!
他能想象到那些人会怎么议论他。
“听说了吗?赵石他爸没了,药被人抢了,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啧啧,还以为他多牛逼,原来是个软脚虾!”
“以后谁还敢跟他合作?连自己老爹都护不住的废物!”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这已经不是死一个爹的问题了!
这是他的脸,他的名声,他未来的路,被那个叫卫忠的老东西,用脚狠狠地踩在地上,碾得粉碎!
“咔嚓。”
赵石缓缓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脆响。
他慢慢转过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被旋翼狂风蹂躏得一片狼藉的草坪。
那架武装直升机早已消失不见,但那轰鸣声仿佛还回荡在他的耳膜深处。
通天巨擘?
首长?
呵。
赵石低声开口,像是对空气说话,又像是对自己立下血誓,声音不大,却阴冷得让旁边的陈教授都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