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跟了卫忠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老首长这副模样。
脸上写满了疲惫。
“老首长……您这是……出什么事了?”张国栋的声音都放轻了。
卫忠沉默了片刻,将烟盒推到一边,用沙哑的声音把卫小小的情况简略说了一遍。
“……医生说,必须去帝都,做肝移植。”
张国栋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卫小小那个懂事又怯生生的小姑娘,他见过好几次,怎么会……
下一秒,他猛霍然起身说道:“老首长,我跟您一起去帝都!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您一个人又是照顾小小又是跑手续,怎么忙得过来?我给您当个下手,跑跑腿也好!”
他的反应在卫忠的意料之中。
卫忠摇了摇头,眼神却前所未有的严肃。
“国栋,你不能走。”
“为什么?!”张国栋急了,“小小姐的病要紧啊!”
“正因为小小的病要紧,你才更要留在沙城。”
卫忠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这一去,不知道要去多久。公司刚刚走上正轨,林峰虽然倒了,但盯着我们这块肥肉的眼睛,绝对不止他一双。我不在,这里必须有你坐镇。”
“公司里几十号弟兄,都是跟着我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信任我们,才把身家性命都押在这里。现在公司刚有起色,我这个当头的走了,你要是也走了,你让他们怎么想?我们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张国栋当然知道老首长说得都对。
理智告诉他,他必须留下。
可情感上,他无法接受让老首长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
“可是,老首长,您一个人……”张国栋的眼眶有些发红。
“我不是一个人。”
卫忠打断他,“我还是卫小小的爷爷。为了她,我什么都能扛。”
他站起身,拍了拍张国栋的肩膀:“沙城,就交给你了。”
张国栋看着卫忠坚毅的侧脸,千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能化作一个沉重的点头。
“是!老首长!您放心!您不在,忠勇安保但凡出一点岔子,我张国栋提头来见!”
……
通往帝都的高速公路上。
一辆白色的救护车正平稳地行驶着。
车是租来的,配备了简单的维生设备和一名随车护士。
卫忠坐在卫小小的病床边,静静看着她。
卫小小躺在那里,脸色苍白,鼻端插着氧气管,手背上还留着输液的针孔。
她睡得很不安稳,长长的睫毛时不时会颤动一下。
卫忠伸出手,想去抚摸一下卫小小的脸颊,手到半空,却又停住了。
他怕惊扰了她。
这个男人,能用一双铁手捏碎敌人的喉咙,此刻却连触碰一下自己的孙女都小心翼翼。
车窗外,景物飞速倒退。
沙城的繁华与喧嚣,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彻底阻断,只剩下车厢内仪器单调的“滴滴”声,以及卫小小微弱的呼吸声。
卫忠的目光,从卫小小的脸上,缓缓移到自己的双手上。
这双手,杀过人,救过人,也曾将敌人布下的天罗地网撕得粉碎。
可现在,这双手却救不了自己的孙女。
他以为自己给了孙女一个富足安稳的生活环境,却从未真正走进她的内心,不知道她在学校里经历着怎样的地狱。
直到她倒下的那一刻。
悔恨与自责,像两条毒蛇,疯狂啃噬着他的心脏。
如果能重来……
不,没有如果。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把她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一天一夜的疾驰。
救护车终于驶入了帝都的地面。
钢筋水泥的丛林拔地而起,比沙城高耸百倍,车流如同钢铁的洪流,拥挤,冷漠。
最终,救护车停在了一座看起来更像五星级酒店而不是医院的宏伟建筑前。
帝都圣玛丽医院。
这里是全国最顶尖的私立医院,以昂贵的费用和顶级的医疗资源闻名。
能在这里看病的,非富即贵。
卫忠抱着虚弱的孙女下车,早已联系好的医护人员迅速用推车接过了卫小小,将她送往高级病房。
安顿好孙女后,卫忠拿着证件,来到了门诊大厅。
与沙城医院的嘈杂不同的是,这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空气中飘着香薰味。
但那份隐藏在彬彬有礼之下的焦灼与冷漠,却比任何嘈杂都更让人心寒。
卫忠走到专家门诊的挂号处。
队伍不长,只有七八个人。
但每个人看起来都气度不凡,身边跟着助理或秘书。
卫忠穿着一身因连夜赶路而有些褶皱的夹克,站在这群人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