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的内容,渐渐从纯粹的劝善,开始掺杂一些神乎其神、自抬身价的故事。比如玄云真人自称是某位上古仙人的隔代传人,能“沟通天地,禳灾祈福”。
其座下几位大弟子,也被吹嘘成各有神通,能“驱邪治病”、“预知祸福”。
他们开始明目张胆地索要钱财。说法也从“随心布施”变成了“诚心供奉”,宣称供奉越多,心越诚,得到的“福报”和“庇佑”就越深厚。
他们设计了一套复杂的“功德等级”,从最低的“善信”到最高的“护法天尊”,每一级都需要捐献相应的银钱或物资。
甚至还推出了所谓的“长生牌位”、“往生莲位”,价格高昂,动辄数十上百两银子。
一些原本淳朴的信众,被这套说辞唬住,为了求得所谓的“福报”或为家人“消灾解难”,不惜倾尽家财,变卖田产,将血汗钱源源不断地送入观中。
“王婶子,你儿子这次乡试,若能捐个‘文曲星君座前童子’的功德,必能高中!”
“张老板,你近日生意不顺,乃是犯了小人,需在观中做一场‘解厄法事’,需白银二百两,方可化解。”
“李老太太,你想为亡夫超度,早登极乐?本观有西方三圣接引的‘金莲往生位’,只需五百两,便可保你夫君不入轮回之苦……”
种种巧立名目的敛财手段,层出不穷。
更有甚者,观中一些颇有姿色的年轻女冠,开始与某些出手阔绰的男性“善信”过往甚密,坊间流传出一些不堪的流蜚语。
九龙观的乌烟瘴气,逐渐引起了部分有识之士的警觉和不满。
有御史风闻奏事,上书弹劾九龙观“假借道名,聚敛钱财,蛊惑民心,有伤风化”。
然而,这些奏疏不知为何,大多石沉大海,或被轻描淡写地批驳为“小题大做”、“阻碍教化”。
原来,这九龙观并非毫无根基。玄云真人极其狡猾,他深知在京城立足,离不开权贵的庇护。
他利用聚敛来的巨额财富,大肆贿赂相关衙门的官吏,甚至结交上了几位勋贵子弟和不得志的中低层官员。
有了这些保护伞,九龙观更是有恃无恐。
这一日,九龙观内举行一场盛大的“罗天大醮”,据说是为某位出手豪阔的勋贵祈福延寿。
观内张灯结彩,香烟缭绕,钟磬齐鸣。玄云真人身披紫金道袍,头戴芙蓉冠,手持玉拂尘,在高坛上念念有词,做法行仪,一派仙风道骨。
台下,黑压压地跪满了虔诚的信众,随着法事的进行,不时叩首礼拜。
而在观后一处隐秘的、装饰奢华的精舍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玄云真人的几位核心弟子,正与几位衣着华贵的“善信”推杯换盏,席上山珍海味,水陆毕陈,更有几名容貌姣好的女冠在一旁殷勤侍酒,巧笑倩兮,媚眼如丝。哪还有半分清修之人的模样?
“刘公子,您放心,您捐的那一千两‘功德’,贫道已亲自在祖师爷面前为您禀明,保您官运亨通,步步高升!”一个满脸红光的胖道士举杯谄媚道。
“好说好说!真人法力高深,本公子自然是信得过的!”那位被称为刘公子的年轻人,赫然是一位吏部官员的子侄,他搂着身旁的女冠,得意地笑道。
另一处,一个商人模样的信众,正小心翼翼地询问:“玄明道长,小人那批货……关卡那边……”
被问到的玄明道长,是玄云真人的二弟子,他眯着眼睛,抿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道:“王员外莫急,贫道已与漕运上的朋友打过招呼,明日你的船,畅行无阻。不过嘛……这打点的费用……”
“明白!明白!小人早已备好!”王员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恭敬地递上。
奢靡、腐败、权钱交易、声色犬马……这一切,都隐藏在庄严的法事和虔诚的祈祷背后。
九龙观,这个最初以劝善为名的道观,已然蜕变成了一个藏污纳垢、侵蚀社会肌体的巨大毒瘤。
它的触手,通过金钱和关系,悄然伸向了京城的各个角落。
京城,因为这伙“九龙山道士”的存在,变得愈发乌烟瘴气。
许多百姓被蛊惑得神魂颠倒,不思生产,只知求神问卜。
不少家庭因盲目捐献而陷入贫困,社会风气受到严重败坏。
而这一切,终于再也无法被完全掩盖。
一些正直的官员,以及深受其害的百姓,开始想方设法,要将这伙妖道的真面目,上达天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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