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德的目光,落在了那本薄薄的册子上。
那册子用的是最普通的毛边纸。
上面的字,是用最廉价的墨写的。
但那字迹却娟秀工整,密密麻麻,像一群训练有素的蚂蚁,将每一页都填得满满当当。
苏德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伸出那只微微颤抖的手,翻开了账本的第一页。
只看了一眼,他瞳孔就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上面记录的,赫然是彩票站开业第一天的流水!
可那上面的数字,却和他自己账本上的,截然不同!
“癸卯年,六月初三,售出彩票一万七千六百八十五注,共计收入铜钱三万五千三百七十文,折合白银,三十五两三钱七分……”
苏德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做的假账上,第一天的流水,只有区区一万两千文!
这……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连零头都分毫不差?!
苏德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他不敢相信,又翻开了第二页,第三页……
每一页,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那上面,不仅记录了每天的销售总额,甚至连哪个时辰卖得最好,哪个窗口卖得最多,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账本的后面,还附着一张详细的支出清单。
“店铺装修,采买楠木、琉璃,共计花费白银一百二十两。”
“雇佣伙计三十名,账房先生两名,每人月钱三两,共计九十六两。”
“印刷彩票,采买纸张、印泥,共计花费白银五十两。”
“打点城防营兵丁,送出白银一百两。”
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很多。
虽然多,但记载的非常清楚。
每一笔开销都明明白白。
甚至比他自己记得还要详细!
苏德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像见了鬼一样,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钰。
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沉稳的老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你……你……”他指着林钰,手指头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想不明白。
这彩票站从上到下,所有的人,除了那两个女子外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亲信。
账本更是由他最信任的账房先生在管理。
林钰一个深居宫中的太监,他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难道……难道自己身边,出了内鬼?!
还是说那两个女子懂算账啊?
那也不对,账本都是自己的人在管理啊。
“尚书大人,您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林钰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太监而已。”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寒光,“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记性好一点,喜欢凡事都留个底。”
“彩票站这个主意,既然是我出的。那我自然要对它负起责来。所以,从开业第一天起,我就派了人,每天十二个时辰,轮流守在彩票站的门口。”
“他们什么都不干,就只负责一件事。”
“那就是,数人头。”
林钰的声音,很轻,很慢。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插进了苏德的心脏。
“尚书大人,您知道这十天下来,彩票站总共卖出去了多少张彩票吗?”
林钰看着他那张已经变得惨白如纸的脸,嘴角的弧度,越发地冰冷。
“不多不少,正好,十七万五千二百八十张。”
“总流水,三万五千零五十六两。”
“刨去所有成本和奖金,净利润,三万零八百六十两。”
林钰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尚书大人,我说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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