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冬至刚过,长宁市的晨雾像掺了冰碴的棉絮,死死裹住解放路与书院街的交叉口。街边的梧桐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戳在灰白的天空里,连早餐摊蒸腾的热气都没能撕开这层寒意——刚冒出来就凝成细小的水珠,黏在路人的围巾和帽檐上,转瞬成霜。
周大勇裹紧了身上的军绿色旧棉袄,这是他退伍时带回来的。他刚从早点铺接过热乎乎的豆浆,指尖还没来得及感受暖意,就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是菜篮子翻倒的脆响。
“有人摔了!”卖油条的摊主惊呼着探出身,油锅里的泡泡炸得噼啪响,却没人敢挪动脚步。周大勇回头时,正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蜷缩在斑马线上,深蓝色的对襟棉袄沾满尘土,手里的菜篮子翻在一旁,绿油油的菠菜和土黄色的萝卜滚了满地,几个鸡蛋摔得稀烂,蛋液混着泥水在冰冷的路面上漫开,像一滩浑浊的泪。
周大勇今年二十四岁,半年前刚从边防部队退伍。在海拔五千米的哨所守了五年,他见惯了风雪里的互助,也刻进了“见难必帮”的本能。没多想,他把豆浆往摊主桌上一放,快步冲了过去。“大爷,您别动,我先打120!”
他蹲下身轻轻试探着碰了碰老人的胳膊,能清晰感觉到老人身体的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手机里120的提示音刚响起,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微弱:“小伙子,我疼得厉害,麻烦你……送我去医院吧,近点的市三院就行。”周大勇没犹豫,挂断还在接通中的电话,小心翼翼地托住老人的腋下,半扶半抱地往路边走,又拜托摊主帮忙看顾现场,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室,医生初步检查怀疑腿部骨裂,催促着先交押金办理住院。周大勇摸出身上所有的现金,又用手机转了两千块,总算把住院手续办妥当。
护士推着老人去做进一步检查时,他还特意问清了老人的姓名和家属联系方式,拨通了那个标注着“儿子刘建军”的号码,语气诚恳地说明情况:
“您好,我是周大勇,路上碰到您父亲摔倒了,现在在市三院急诊,您方便过来一趟吗?”
电话那头顿了顿,只匆匆说了句“马上到”就挂了线。
周大勇松了口气,用纸杯在饮水机上接了一杯纯净水,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喝。,想着等老人家属到了说明情况就可以去上班了。
喝完水,又等了一会,他刚站起身,就被刚冲进急诊室的男人一把揪住了衣领,正是老人的儿子刘建军,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面色不善的亲戚。
“就是你撞的我爹?!”
刘建军满脸横肉拧成一团,唾沫星子喷在周大勇脸上,军绿色的棉袄被扯得变了形。
周大勇愣了愣,急忙解释:
“大哥您误会了,我是路过看到大爷摔倒,特意送他来医院的,医药费我都先垫付了。”
这时病房里的老人被扶了出来,瞥见周大勇的瞬间,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猛地一抬,萎靡的劲头像被抽了一鞭子似的散了,枯瘦如柴的手直直指向他,声音也陡然拔高,尖利得能刺破急诊室的嘈杂:
“建军,就是他!就是这个后生撞的我!我正好好走着过马路,他跟疯了似的从旁边冲过来,一把就把我推倒在地上!要不是我命大,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周大勇彻底懵了,手里还攥着住院缴费单,老人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
“大爷,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明明是救您啊!这是缴费单,您看我刚给您办的住院手续!”
他慌忙把单据递过去,却被刘建军一把挥开,单据飘落在地。
“少拿这破纸糊弄人!不是你撞的,你能这么好心送医院还垫钱?肯定是心里有鬼!”
刘建军踹了踹地上的单据,唾沫星子溅得满地都是,
“我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周大勇急得额头冒汗,弯腰去捡单据时,手机被刘建军趁机夺过摔在地上。
“你干什么!”
他起身想理论,却被刘建军的两个亲戚死死按住肩膀。
“干什么?讨说法!”
刘建军踩着碎屏的手机,恶狠狠地说,
“我爹腿骨裂,后续治疗、康复都得花钱,我还得请假照顾他,耽误的生意损失谁补?你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围观的人里有人小声劝和:
“先等检查结果出来,有事好好说啊。”
刘建军却瞪了那人一眼:
“关你的屁事!你想充好人是么?”
他转头盯着周大勇,语气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