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深处的阴冷像是活物,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
我瘫在离“哑井”几米远的湿滑地面上,粗重的喘息在空洞里显得格外刺耳。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那股混合了腐烂、腥臊和古老矿物的恶臭,胃里翻江倒海,却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
左臂的灰白死气在刚才那一下混乱能量的爆发后,似乎暂时“吃饱”了,不再那么疯狂地躁动牵引,但那种冰冷的、“不存在”的侵蚀感依旧盘踞在那里,像一块不断扩大的尸斑。
灵台内是真的空了,之前还能感觉到“碑”的坐标和“门”的破损轮廓,现在只剩下一片虚无的死寂,连疼痛都变得遥远。
身体像一具被掏空后勉强缝合起来的皮囊,沉重,麻木,连动一根手指都需耗费莫大的意志。
老荣瘫在我旁边,脸色比死人还难看,牙齿咯咯作响,显然是吓坏了。
他死死攥着我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井口那片浓稠的黑色水面恢复了之前缓慢的、“呼吸”般的起伏。
低语声依旧缭绕,但似乎不再针对我们,而是变成了一种背景噪音般的、充满了怨毒和饥饿的自自语。
那只由黑色物质构成的巨手缩回后,井水深处偶尔还会鼓动一下,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不安地翻腾。
它没放弃。只是在等待。或者……被刚才那混乱的一击暂时打乱了节奏?
“……十三……那……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老荣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吝啬。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只知道它想要我左臂的死气,或者连我整个人一起吞掉。而我们,被困在了它的“餐厅”门口。
必须离开井口附近。这里太危险了。
我用手肘撑着地面,试图挪动身体,回到露营灯那边相对“安全”的区域。
但刚一动,左臂那死寂的灰白区域就传来一阵强烈的滞涩感,仿佛那不是我的手臂,而是一块焊死在地上的沉重铁块。
同时,一股微弱的、但比之前更加清晰的“抗拒”感,从左臂深处传来……不是抗拒我的移动,而是抗拒……井里的东西?
这死气……它有微弱的意识?还是在遵循某种本能的排斥?
没时间深究。我咬着牙,用右臂和右腿蹬着地面,像一条受伤的虫子,一点一点向后蹭。老荣也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帮忙拖拽我。
短短几米的距离,爬得异常艰难。每远离井口一步,左臂那诡异的“抗拒”感就减弱一分,但身体的虚弱和无处不在的阴冷却丝毫未减。
终于,我们挪回了露营灯昏黄的光晕范围内。老陈、小雅和老李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后怕和担忧。
“没事吧?”老陈蹲下身,紧张地检查着我的状况,目光尤其在我那被运动服遮盖、但依旧能看出不自然僵直的左臂上停留。
我摇了摇头,连“没事”两个字都懒得说。怎么可能没事。
“那井里的……东西……它好像……盯上你了。”小雅声音发颤,抱着自己的胳膊,眼神恐惧地瞟向深处的黑暗。
老李闷声道:“这里不能待了。那东西醒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道理谁都懂。可我们能去哪儿?外面是“碑”组织的天罗地网和那些被“同步”的怪物。
这防空洞,至少暂时,那井里的东西似乎还无法轻易离开井口范围,或者不愿?
而它散发出的那种诡异力场,又能干扰“同步”和“碑”的探测。
我们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恶魔的嘴边,暂时安全,只是因为恶魔还没决定先吃哪一块肉。
“等。”我沙哑地吐出一个字,闭上了眼睛,“等它……下一次‘叫’我。”
除了等,我们别无他法。我需要时间,哪怕一点点,让身体稍微恢复,理清这混乱的局面。
也需要观察,看这“哑井”到底想干什么,它和我身上的死气到底什么关系。
老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示意大家保持安静,节省体力。露营灯的光线摇曳,映照着几张写满绝望的脸。
时间在地下失去了意义。只有那井中传来的、永恒不变的诡异低语和水声,提醒着我们危险的临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只有片刻。
我一直试图内视那片死寂的灵-->>台,希望能找到一丝可用的力量,哪怕只是调动一丝柳三河残留的阴冷气息也好。
但那里真的空了,像被洗劫过的仓库,只剩下冰冷的墙壁。
然而,就在我意识几乎要再次沉入麻木的深渊时——
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水滴落入空井的“叮咚”声,突兀地在我意识深处响起。
不是来自耳朵。是直接作用于……那片死寂的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