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平反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京市大大小小的圈子。
第二天一早,林晚照他们住的那个小小的招待所,就变得比镇上的集市还要热闹。
招待所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了。
以前那些对傅家姐弟避之唯恐不及的亲朋故旧、远房亲戚,此刻,一个个换上了最热情洋溢的嘴脸,提着大包小包的“贺礼”,上门“道贺”来了。
“哎哟!云深啊!我就知道,你们傅家,吉人自有天相!”
“琼姿!快让姑姑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在乡下受苦了啊!”
“傅贤侄,这是我特意从友谊商店给你弄来的两条好烟,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一张张虚伪的笑脸,一声声热络的寒暄,将小小的招待所,挤得水泄不通。
林晚照,这个名义上的“傅家媳妇”,却被挤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脚上是一双沾着泥土的旧布鞋。她那双因为长期干活而显得有些粗糙的手,此刻局促地,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像一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与周围那些穿着体面、谈吐不凡的“城里人”,显得格格不入。
她看着傅云深,那个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男人。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衬衫,虽然依旧清瘦,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清贵与从容,却再也无法掩饰。
他应付着那些虚伪的笑脸,谈论着她完全听不懂的股票、政策和人脉。他的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每一个表情,都滴水不漏。
他不再是那个任她欺辱、需要她保护的“废物”了。
他回到了属于他的世界。
一个,她从未踏足过的、光芒万丈的世界。
林晚照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挖走了一块。
更让她感到不安的,还在后头。
在一众“道贺”的人群中,她看到了两个极其碍眼的身影。
是袁秋雁,和她的父亲。
袁秋雁因为“陷害未遂”,只是被关了几天,就被她那个当干部的爹给“保释”了出来。
她今天换上了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眼眶红红的,跟在她爹身后,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袁父则厚着脸皮,挤到傅云深面前,一脸的“痛心疾首”。
“云深啊!都怪我!是我教女无方,才让这个孽障,做出了那等糊涂事!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地教训她!”
他说着,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袁秋雁一眼。
“孽障!还不快给你云深哥哥道歉!”
袁秋雁立刻上前一步,对着傅云深,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哽咽。
“云深哥哥对不起我我都是因为因为太担心你了,才会一时糊涂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傅云深,里面,写满了悔恨和未曾消减的爱慕。
林晚照看着眼前这对唱作俱佳的父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想冲上去,撕烂他们那虚伪的面具。
可她不能。
因为,她看到,傅云深,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将他们赶出去。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客气的、疏离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