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州乘船去扬州的路上,李恪就没歇过脚。他手里攥着扬州通判递来的盐税卷宗,指尖反复摩挲着纸页上的数字——去年扬州盐税应缴五十万贯,实际入库却只有二十万贯,空缺的三十万贯像一道刺目的伤疤,烙在卷宗上。
“殿下,扬州的盐商可不是好惹的。”随行的苏州通判周文彦忧心忡忡,指尖在船舷上划出细痕,语气里满是担忧,“为首的盐商王元宝,不仅垄断了扬州的盐运,还跟江南世家、甚至漕运的官员勾结。去年冬天,有个小盐商想运盐进扬州,刚到码头就被王元宝的人打断了腿,连盐船都被烧了。现在百姓买盐,要花平常三倍的价钱,有的人家连腌菜都舍不得放盐,只能用酱油水将就。”
李恪抬头望向窗外,岸边的芦苇荡里,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正提着篮子捡贝壳,篮子里连半粒米都没有,其中一个小男孩还在啃着一块硬邦邦的麦饼。“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还要被盐商盘剥,这新政推到扬州,怕是要比苏州更难。”他将卷宗折好塞进怀里,眼神却愈发坚定,“越是难,越要做。若是连百姓的盐都管不好,还谈什么推行新政?”
周文彦叹了口气,点头道:“殿下说得是。只是王元宝在扬州经营了十几年,势力盘根错节,连扬州刺史都要让他三分,咱们得小心应对。”
船抵扬州码头时,天刚蒙蒙亮。码头上挤满了挑盐的脚夫,他们光着膀子,黝黑的脊梁上渗着汗,每挑着一担盐,脚步都压得发沉,扁担在肩上压出深深的红痕。一个脚夫没站稳,盐袋摔在地上,白花花的盐粒撒了一地,立刻冲过来两个穿着绸缎的家丁,对着脚夫拳打脚踢。
“敢摔王老爷的盐?不想活了!”家丁的鞭子抽在脚夫背上,留下一道血红的印子,嘴里还不停咒骂,“这袋盐值五十文,你赔得起吗?今天要是凑不够钱,就把你儿子卖去当学徒!”
脚夫抱着头,疼得蜷缩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儿子才五岁,不能卖啊!这盐我赔,我一定赔!”
李恪看得心头火起,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家丁的鞭子,力道之大让家丁踉跄了几步:“住手!不过是摔了一袋盐,何必对他下这么重的手?还要卖人家的孩子,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