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咱这儿有新到的巴蜀蒙顶,也有寻常的茶饼……”
    “寻常的即可。”
    “得令!”
    小二快步离去,身影没入后厨蒸腾的白气里。
    陈宫将长剑倚在案边,剑鞘与木案相触,发出沉实的轻响。
    他环顾四周,酒舍里坐着三教九流,酒舍外的市井也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般景象,与陈宫来长安之前的想象差距甚大。
    在中原,在关东,无论士族宴饮还是乡野传闻,董卓与吕布的名字总与贪残酷烈一类的字眼相连。
    他们治下的长安城,在中原文人的眼中也是龙潭虎穴,什么西凉军烧杀抢掠,食人肉,饮人血;什么民不聊生,年年颗粒无收,易子而食……
    可眼前……
    陈宫望着周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景象,嘴角不由得上扬。
    窥一斑而知全豹。
    自己原本只是想要借吕布之手,除掉曹操这匹成了势的豺狼。
    但眼下…吕布似乎跟他心目中的明主形象,更加接近了几分。
    陈宫正想着的时候,之前的店小二去而复返,端来粗陶茶具。
    “客官是远道来的?”小二热络地斟茶,“看您这风尘仆仆的。”
    陈宫微微颔首,捧起茶碗暖手。
    “如今这世道,能寻个太平地界不易啊。”小二自顾自说着,“咱长安城前两年还是一片破败,这一阵子,吕将军整肃军容,开仓放粮,募民垦荒后,长安城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确实如此。”
    陈宫饮了一口热茶。
    茶水微涩,过喉后竟有回甘。
    他想起自己辞别故友时,那句“卿竟往虎穴去”的慨叹。如今看来,究竟哪里才是虎穴?
    是这井然有序的长安,还是那些互相征伐、视民如草芥的“仁义之师”?
    陈宫喝完一壶茶水,取出几枚五铢钱搁在案上,铜钱与木案碰撞出清寂的脆响。
    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
    “嘶——”
    酒舍外的街道上,忽地传来一阵马蹄奔腾声音,还带着人群的惊呼!
    陈宫先是一愣,随后连忙转头,定睛看去。
    只见街面上,人群如潮水般左右避让。
    道路正中,一匹雪白的骏马撞翻货摊,拉着鎏金车厢疾驰而来。
    车前坐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云霞般的绯色锦缎裁成骑装,袖口用金线密密绣着缠枝莲纹。
    她发间别着支累丝金蝶步摇,蝶翅随着马车颠簸颤巍巍晃动,折射出细碎金光。
    “让开!都滚开!”
    少女挥鞭清斥,嗓音清脆如莺啼,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骄纵。
    行人惊慌四散,瓜果滚落满地。
    见状,陈宫脸色一沉。
    闹市之中,策马横冲,若是不加以制止…必然有人要受伤!
    一念至此,陈宫直接拔出腰间佩剑,冲上街道!
    “希津津——”
    骏马惊嘶人立,车厢剧烈摇晃。
    少女攥紧缰绳,俏脸含霜。
    她上下打量这个拦路的文士,丹凤眼里满是轻蔑和不满:
    “你是何人?也敢拦本小姐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