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世藩的眼角抽动了一下,额上青筋毕露。他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陈平川话里的威胁之意。
他身边的师爷见状,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大概是劝他不要把事情闹大。
陈平川见他神色已经有所松动,知道火候到了,立刻趁热打铁,朗声笑道:“我看,咱们也别在这儿僵着了。与其剑拔弩张,有辱斯文,不如效仿古人风雅,行一件雅事,如何?”
“雅事?”燕世藩皱眉,狐疑地看着他。
陈平川脸上的笑容更盛,他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
“我等皆是读书人,十年寒窗,所恃者,不过是胸中锦绣,笔下文章!今日之争,不在匹夫之勇,而在翰墨之才!我提议,你我双方,各出三人,以文会友,三局两胜,胜负定房舍!”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燕世藩,“燕公子出身高门,家学渊源,想必不会惧了这场文斗吧?”
“若燕公子一方胜了,我等心服口服,绝无二话,立刻离开这悦来客栈,哪怕是露宿街头,也绝不再叨扰公子清净!若是我等侥幸胜了一局半局,也不求多,只请燕公子将空着的房间让出一半,让我等也有个遮风挡雨的容身之处,安心备考。如此一来,既解了今日之围,又全了公子之名,岂不两全其美,还能成一桩京城佳话!”
此一出,满堂沉寂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好!陈兄说得好!”
“我等读书人,就该比文章,论才学!”
“对!不争闲气,只比文章!”
“燕公子,你不是自诩才高八斗吗?敢不敢比?”
一时间,群情激昂。所有寒门士子都用期盼与挑衅的目光看着燕世藩。陈平川的提议,瞬间将他们凝聚成了一个整体,将燕世藩彻底架在了火上。
比,他未必有十足的把握,但若是不比,他就是怕了这群穷酸,是外强中干的草包!这对他来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的羞辱。
燕世藩的脸色变幻不定,权衡利弊之下,他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
“好!”他轻蔑地扫过众人,“既然你们这群穷酸想自取其辱,本公子就成全你们!比!”
他身边的师爷立刻心领神会,阴恻恻地站了出来,尖声道:“我们公子这边,自然是由我,还有京城‘飞雪诗社’的李公子和赵公子出战!”
那李、赵二人闻,得意地从人群中走出,一脸傲气,显然是燕世藩花钱养的门客,在京中有些虚名。
寒门士子这边,众人立刻开始推举人选。
“慕容兄才思敏捷,算一个!”
“还有张若谷兄,他引经据典,有理有据,也算一个!”
大家的目光,最后齐刷刷地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平静如水的少年身上。
慕容修哈哈一笑,用扇子一指陈平川:“这主意是平川兄出的,他这份胆识与智慧,我等佩服之至,这第三人,非他莫属!”
“对!就请陈兄出战!”众人齐声附和。
陈平川也不推辞,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坦然应下。
燕世藩看着对面的陈平川、慕容修和张若素三人,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师爷恶狠狠地说道:“给我听着,不必留手,用尽你们的本事,给我往死里羞辱他们!我要让他们颜面扫地,从这里滚出去!”
“公子放心!”师爷脸上露出谄媚而阴险的笑容。
陈平川、慕容修和张若素三人对视一眼,没有语,却从彼此的眼中读懂了同样的东西。
那是对眼前恶少的鄙夷,是对斯文扫地的愤慨,更是对即将到来的战斗,那股熊熊燃烧的昂扬战意。
一个临时的“三英”同盟,在悦来客栈这喧闹的大堂之中,悄然结成。
那一直愁眉苦脸的客栈掌柜,见事情有了转机,不用再担心店铺被砸,顿时来了精神。他连忙高声吆喝着,指挥店里的伙计清出场地,搬来三张方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转眼间,大堂中央便被布置成了一个临时的赛场。
一边是仗势欺人、志在必得的京城恶少。
另一边,是为尊严而战、背负着数十名同窗希望的寒门士子。
一场关乎尊严与住处的文斗,即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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