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芷,那孩子走了?”
厨房里,赵秀娥探出个头,脸上那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她说是忙活,其实耳朵一直竖着,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自家闺女那点被人戳穿心事后的小慌乱,还有陆向东那小子越来越大胆的举动,她这个当娘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嗯,走了。”
姜芷嘴里含着糖,声音含糊不清。
她站直身子,佯装镇定地走进堂屋,随手拿起簸箕里的一株药材,眼神却怎么也无法聚焦。
“娘看啊,向东这孩子,是真实诚。”
赵秀娥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笑呵呵的。
“知道你累,不声不响就守在门口,不像村里有些嘴碎的,光说不做。”
姜芷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接话。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那个男人转身离去时,烧得通红的耳朵。
赵秀娥看女儿这副模样,心里乐开了花,也不说破,只把灶上温着的热水端过来。
“行了,别忙了,都大半夜了,赶紧睡吧,看你眼底下都快有黑圈了。”
“知道了,娘。”
姜芷放下药材,端起水碗小口喝着。
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却没能压下心头那点奇异的燥热。
这一夜,姜芷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交替出现的,是“鬼见愁”上漫山遍野的森森白骨,和陆向东那双黑得能将人吸进去的眼睛。
还有那颗糖,甜得发腻。
第二天,她是被院子里的一阵浓郁香气勾醒的。
是白米粥独有的醇厚米香,还混着一丝丝肉的鲜味。
姜芷疑惑地披衣起身,走到院子里,厨房的烟囱正冒着袅袅的炊烟。
“娘,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她走进厨房,赵秀娥正往灶膛里添柴。
“不是我。”
赵秀娥回头,脸上的笑容比外面的晨光还灿烂。
“是向东那孩子,天刚蒙蒙亮就来了,说是怕咱们娘俩没吃的,特意从县城弄了肉和白米,非要给咱们做早饭。”
姜芷一愣。
她走到锅台边掀开锅盖,一口大锅里正“咕嘟咕嘟”熬着雪白的米粥,粥里飘着细碎的肉末和青翠的野菜,香气扑面。
另一边的小灶上,陆向东高大的身躯微微弓着,背对着她,手里拿着锅铲,盯着锅里。
他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是姜芷,耳根瞬间又开始泛红。
“醒了?”
“嗯。”
姜芷看着他的背影,和这满是烟火气的厨房格格不入,心里泛起一种奇妙的违和感。
“粥快好了,我给你煎了两个鸡蛋。”
陆向东说着,用锅铲将两个煎得金黄滚圆的荷包蛋盛进碗里,上面还细心地撒了点盐花。
他把碗递过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姜芷默默接过,视线落在碗里那两个荷包蛋上。
一个溏心,一个全熟。
正是她和娘平日里最喜欢的熟度。
这个男人……心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了?
“向东啊,你快别忙了,哪有让客人一大早来做饭的道理。”赵秀娥笑得合不拢嘴。
“婶子,我不是客人。”
陆向东立刻反驳,话说得又快又急,说完才发觉不妥,脸上的热度更高了。
他偷偷瞥了姜芷一眼,见她正低头小口吃着荷包蛋,并没有反驳的意思,心里那点紧张顿时变得暖暖的。
吃过早饭,赵秀娥识趣地找借口去了大队部,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那块地……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还是陆向东先开了口。
他已恢复了那种沉稳可靠的团长气场,只是那双眼睛在看着姜芷时,总带着压不住的温度。
“地得养着,急不来。”
说起正事,姜芷也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理智。
“火烧和石灰只能处理表面的阴邪湿气,但地力亏空得厉害,得让它自己缓几天。之后我会让社员们把河泥和牲畜粪肥翻进去,再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开始种东西。”
“需要什么,跟我说。”
“人手,工具,肥料,只要我能弄到的,都给你弄来。”
姜芷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陆团长现在口气可不小。”
“给你办事,口气不大点怎么行。”陆向东说得理所当然。
他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姜芷完全笼罩。
“姜芷,我知道你本事大,一个人也能把事情办得妥帖。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
“你还有我。”
姜芷的心脏,被这四个字狠狠撞了一下。
这话的力道,比昨晚那颗糖猛烈百倍。
她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看向院里的草药,强装镇定:“我什么时候不是一个人了?”
“从你答应给我治病开始,就不是了。”
陆向东的回答快得不假思索。
这简直就是耍无赖。
姜芷又好气又好笑,刚想反驳,李铁就从院门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团长,姜医生。”李铁敬了个礼,脸色严肃。
“说。”陆向东立刻恢复了军人的姿态。
“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县城那个院子。今天早上,院子里出来一个骑自行车的生面孔,他去了黑市,买了不少米面,还有……女人用的雪花膏和红头绳。”
李铁压低声音汇报。
女人的东西?
那个戒备森严的院子里,还有女人?
“盯住他,查清那个女人的身份。”陆向东果断下令。
“是!”李铁领命,又补充道,“还有,我们-->>的人发现,这两天,有不少生面孔在咱们红星大队附近晃悠,有几个人眼神不对劲,总往‘鬼见愁’那边瞟。”
“鱼儿开始闻到腥味了。”姜芷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