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静徽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姑母喜悦面容。
她抓住自己的手,眼含热泪,“上天庇佑,静徽,你总算醒了。”
谢氏问起侄女如何从烈火中逃生。
静徽沉默,垂着首,半晌才说:“雪魄是我的婢女,士兵抓人要挟父亲时,她替了我。
“父亲不肯投降式侯,雪魄阵前……受辱而死。
“至于我,母亲将我藏到书房密道里,贼人纵火时,我由密道逃生。”
说话间,她死死握拳,任由指甲深深没入掌心,挣得青白一片。
人人都死了,她却活着。
提及死者,她不能说问心无愧。
谢氏听得胆战心惊,“你舅父与东海王外出征战,邺都城内人心不安。
“城墙上的士兵远远看你,还以为是探子,要不是大军凯旋,东海王以为你是流民,出手为你挡下那箭——”
谢氏越想越怕,伸手拥住侄女单薄肩头,“好孩子,咱们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靖安侯大步进来时正听见妻子这话,眉毛微扬,“这么大人了,说什么孩子话。”
他向外甥女关切道:“安心在这儿住着,从前如何,日后依旧如何。
“待天下大定,舅父为你寻一门好亲,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静徽从姑母怀抱里轻轻挣出,下榻行跪拜大礼。
她郑重俯首,“舅父舅母庇护之恩,静徽永生不忘。”
上首传来舅父声音,“静徽,你告诉舅父,传国玉玺如今在何处?”
夜里,烛火辉映之下,谢氏语带不悦,诘问夫君。
“白日你怎么换了个人似的,静徽历经大劫,你先提婚事,又提传国玉玺,这是做什么?”
靖安侯面色微沉,“静徽既来投奔我们,婚事自然要为她筹谋。
“而传国玉玺如果真的在静徽手里,只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早早问明,方能打算。”
谢氏回想着静徽神情,亦叹道:“但愿如静徽所,她与传国玉玺并无关系。”
靖安侯没有说话。
2
乱世之中,外间风雨飘摇,邺都城却像是铁打的。
靖安侯府与东海王的两支军队驻守城外,城内繁华一如往昔。
谢静徽伤愈后便去拜谢卫玠救命之恩。
东海王卫玠本是宗室,他的祖父曾是文宗朝的废太子。
式侯率先发难时,末帝召天下勤王,卫玠遂趁时而起。
谢静徽在逃难路上,常听人赞扬卫玠爱惜人命,擅用人才。
入府前,姑母告诉她,卫玠生母是王府小妾,世子堕马殒命后,他的父王才上书末帝,将他立为世子。
东海王病逝后,他就成了本朝最年轻的藩王。
很多事,时也,命也。
她恭顺俯首:“臣女谢过东海王救命之恩。”
世家的礼仪早已浸润到骨子里,卫玠不叫起,她便纹丝不动,神色如常。
卫玠终于上前虚扶。
谢静徽方有动作,抬眼时,正对上他蕴了笑意的眸光。
尔后便听卫玠笑道:“多年不见,谢小娘子更胜往昔。”
从前谢太傅抱在膝上的女孩,已长到自己胸口处。
幼时圆滚滚的、粉雕玉琢的雪团长成后,身量纤细,仪态优雅,容貌之盛反倒在其次。
谢静徽眉目低垂,微微一笑。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