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男人走了出来。
他约莫三十岁上下,身材高挑。眉眼间与沈擎有五六分相似,本该是英俊的,但眼窝深陷,浓重的黑眼圈即使用心遮掩也挥之不去,脸色是一种缺乏健康活力的苍白,整个人透着一股被酒色浸淫已久的虚浮感。
一出来,他的目光就看向沈念安,从头到脚,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一遍,随即,脸上堆起夸张的热情笑容,大步迎了上来。
“小妹,你可算回来了,这么多年,我和爸都太想你了!”
说着,他就张开双臂,作势要给沈念安一个拥抱。
沈念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这个过于亲密的举动。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沈钊张开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这时沈擎出来打圆场,“念安累了,先进屋吧。”
所有人进了屋。
沈钊的目光这才落到一直沉默地站在沈念安身侧的简洐舟身上,带着探究:“这位是?”
简洐舟的视线从沈念安的身上转头看向沈钊,薄唇轻启,“安安的……朋友。”
不久,保姆从厨房出来,恭敬地说道:“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所有人来到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菜,极其丰盛。
简洐舟就坐在沈念安身边,见她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便给她夹了一块红烧鲍鱼,放进她碗里。
“味道不错,尝尝。”
这时,对面的沈钊突然也夹了一个油焖大虾,直接放进她碗里。
“是啊小妹,别光吃饭。来,吃虾!你以前最爱吃这个了,每次都能吃好多呢!”
沈念安的脸色瞬间煞白,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对虾严重过敏!
这一口下去,立刻就会起满身的红疹,呼吸困难,到时候,她这个“沈念安”立刻就会原形毕露。
就在她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该如何不动声色地推拒时,一双筷子更快地伸了过来。
简洐舟神色自若地将那只虾从她碗里夹走,放在自己面前的骨碟里,“我帮你剥壳,你继续吃碗里的。”
沈念安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了实处,朝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简洐舟则慢条斯理地开始剥那只虾,他的动作优雅、专注,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剥开红色的虾壳,露出里面白嫩的虾肉。
他剥得很慢,很仔细。
等到他终于将完整的虾肉剥出来时,沈念安已经放下了筷子,说:“我吃饱了。”
饭后,沈擎带着沈念安和简洐舟上了二楼。
他推开一扇房门,脸上带着怀念与感慨:“念安,你看,这间房爸爸一直给你留着,每天都会让佣人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等着你回来。”
房间是典型的少女风格,满眼的粉色,蕾丝窗帘,柔软的公主床,床上还放着几个可爱的玩偶。
梳妆台上摆放着一些女孩子的小饰品,虽然整洁,却透着一股尘封的、无人使用的气息。
沈念安的目光,被书桌上一张全家福吸引。
她走过去,拿起相框。
照片里是一家四口,年轻时的沈擎,英俊挺拔,眉眼间尚有几分温和;他身旁依偎着一个容貌温婉秀美的女人,笑容温柔,应该就是真正的沈念安的母亲。
前面站着的是少年时期的沈钊,眼神还不像现在这般浑浊,而被沈母搂在怀里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无忧,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很可爱。
那是真正的沈念安。
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女孩天真无邪的笑脸,一股尖锐的酸楚猛地冲上沈念安的鼻尖。
看着照片,沈念安想起了很多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眼前,不知不觉染上了一层薄雾。
她想她了。
“我想一个人待会。”
她对旁边的沈擎,还有一起跟进来的简洐舟说道。
沈擎立刻点头,“好,我们不打扰你。”
简洐舟没有说话,随着沈擎退了出去,并体贴地将房门彻底关严。
当房间里只剩下沈念安一个人时,她眼里的泪,再也控制不住,滚落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安安姐,我没有办法,只能欺骗你的家人,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她看着照片里的小女孩,一遍遍地喃喃自语。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海城的夜晚降临。
门外响起敲门声,然后是简洐舟磁性好听的声音:“安安?”
“进来。”沈念安将照片放回桌上。
简洐舟推门而入,注意到她发红的眼睛,将手中端着的一杯温水递给她。
“喝点水。”
沈念安接过水杯,“谢谢。”
简洐舟道:“沈擎安排了明天去墓园,祭拜你母亲。”
沈念安握着水杯的手猛地一紧。
又一个考验。
沈念安躺在那张柔软的粉色大床上,辗转难眠。
过了零点,她才终于抵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然而,睡眠并未带来安宁。
她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她看到了真正的沈念安。
少女满脸恐惧,焦急地冲她伸出手,嘴唇一张一合,拼命地喊着:“招娣!招娣!快跑!快跑啊!”
“你不能留在这里,危险!快跑!”
梦境中的“沈念安”猛地抓-->>住她的手,拉着她,跌跌撞撞地冲出这个粉色的房间,跑下昏暗的楼梯。
但就在两人即将跑出别墅大门的瞬间,门口突然出现了两道高大的身影。
那两道身影如同两头伺机而动的野兽,猛地朝她们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