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猛地刹住脚步,有些局促地抬头。
四目相对。
顾承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了。
是那双眼睛。
一双平静得过分的、如古井深潭般的眼眸。
即便是在此刻的狼狈与仓促中,那双眼睛里也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清冷与沉静。
这个眼神,他见过。
在那个抱着孩子,闯入他死寂生命里的女人脸上,他见过。
女孩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微微低下头,抱着书本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默默地向屋檐的另一侧挪了挪,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她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气。
干净,清冽。
夜色如墨。
破旧的农家小院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
月光洒在院中的石桌上,泛着清冷的光。
顾承颐发现自己正坐在石桌旁。
他对面,坐着白天的那个女孩。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依旧是朴素的布料,湿漉漉的头发已经擦干,柔顺地披在肩后。
“这个字,念‘颐’。”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年轻、清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耐心。
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在粗糙的草纸上写下那个字。
“承继家国,颐养天年。”
女孩的手很凉,指尖因为常年劳作,带着一层薄薄的茧。
被他握住时,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她掌心渗出的细微汗意。
“颐”
她轻声地、认真地重复着这个读音,目光专注地落在纸上,长长的睫毛在昏黄的灯火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那专注的神情,像是在解一道世界上最复杂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