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书房内,烛火摇曳,将夏静炎半边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他面前摊开着一份来自边境的加急军报,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夜枭如同影子般立在角落。
“慕容曜……”夏静炎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眸中寒光一闪而逝。军报上提及,夙砂边境近期有小股部队异常调动,虽未越界,但行迹诡秘,疑似由慕容曜麾下直属的“灰影”在执行某项秘密任务。夏静炎几乎可以肯定,慕容家的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伸得更长,甚至可能……与锦绣内部的某些人有了更深的勾连。
他需要确认。确认凤戏阳的价值,确认她是否真的能与他在同一阵线,而非慕容家或凤随歌安插在他身边的另一枚棋子。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确认,她是否有资格,与他并肩站在这权力的漩涡中心。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这是一道考题,也是一次敲打。他要看看,这只被他隐隐视为同类、甚至开始莫名在意的凤鸟,究竟能飞多高,又能……为他做到哪一步。
翌日,夜枭照常送来栖凰宫的晚膳。与往常不同的是,食盒的夹层里,多了一封没有署名、火漆密封的信函。
凤戏阳屏退左右,独自在灯下拆开。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提及三日后,将有“贵客”秘密抵达京城,下榻于城西的“清风馆”,此人手中握有慕容家与境外(隐指锦绣某方势力)资金往来的关键证据,若能取得,或可重创慕容家。信末,用朱笔勾勒了一个简单的狼头标记——与之前刺客身上的标记一致。
没有指令,没有要求,只有一条信息和一道暗示。
凤戏阳拿着那封信,指尖微微发凉。她瞬间明白了夏静炎的意图。这是考验,考验她的能力,她的立场,她的狠辣程度。他要她自已去判断,去行动,去拿到他想要的东西。成功了,或许能赢得他进一步的“信任”和“合作”;失败了,或者泄露了消息,那后果……她不敢想象。
清风馆……那是锦绣有名的销金窟,也是三教九流混杂、消息灵通之地。所谓的“贵客”和“证据”,是真是假?是不是夏静炎设下的圈套?慕容家是否已经知晓?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她闭上眼,脑海中飞速闪过前世今生关于慕容家的种种,闪过夏静炎那双深不见底、时而疯狂时而脆弱的眸子。她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但她必须走。
她没有惊慌,也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将那封信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然后,她像往常一样,安静地用完了晚膳,甚至还有闲心品评了一下今日新送来的那道杏仁酪。
接下来的两天,栖凰宫一切如常。凤戏阳依旧是那个深居简出、偶尔“病弱”的准皇后。但她暗中,却通过那个负责洒扫的老太监,传递出了几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指令回夙砂,调动了凤随歌早年安插在锦绣京城、连慕容家都未必知晓的几条暗线,开始暗中调查“清风馆”和那位“贵客”的底细。
同时,她开始“病”得更重了些,向尚宫局要了些安神助眠的香料,声称夜间难以安枕。
第三日黄昏,凤戏阳以“病情反复,需静心休养,不愿被打扰”为由,早早吩咐下去,今夜无论何人何事,一律不见。她遣散了大部分宫人,只留了两个绝对可靠的心腹在殿外值守。
子时刚过,一道纤细灵巧的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栖凰宫的侧门,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黑影对皇宫的巡逻路线和换岗时间似乎极为熟悉,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守卫,最终消失在通往宫外的密道方向。这条密道,是她前世偶然从夏静石醉酒后的话语中得知,这一世她暗中确认过其存在和位置。
清风馆,天字三号房。
房间内熏香袅袅,酒气弥漫。一位看似富商打扮、眼神却锐利精明的中年男子,正与两名护卫低声交谈,桌上放着一个看似普通的紫檀木匣。
忽然,窗外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长短不一。
男子神色微变,对护卫使了个眼色。一名护卫悄然走到窗边,警惕地向外望去。就在此时,房门被轻轻叩响。
“谁?”另一名护卫沉声喝道,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门外传来一个娇柔怯懦的女声,带着哭腔:“老爷……行行好,开开门……奴家、奴家是隔壁的,房里进了老鼠,吓死人了……求老爷让奴家避一避……”
声音楚楚可怜,令人闻之生怜。那富商模样的男子皱了皱眉,示意护卫开门看看。
房门刚开一条缝,一道身影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钻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竟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裙、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年轻女子。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我见犹怜、却又带着几分野性媚意的脸,正是易容改装后的凤戏阳!
“老爷救命!”她声音发颤,眼泪说来就来,“那老鼠好大一只,追着奴家咬……”她一边哭诉,一边看似无意地扫过房间,目光在那紫檀木匣上停留了一瞬。
富商和两名护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然而,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凤戏阳吸引的刹那,窗外悄无声息地射入几枚细如牛毛的银针,精准地没入两名护卫的脖颈。两人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便软软倒地。
富商大惊失色,刚要呼喊,凤戏阳却猛地起身,动作快如闪电,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淬毒的短匕,直抵他的咽喉!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迅速抓起桌上的紫檀木匣。
“别动,也别喊。”凤戏阳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与方才的娇弱判若两人,那双凤眸中锐利的寒光,让富商遍体生寒,“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慕容家给你的买命钱,恐怕没命花了。”
她话音未落,窗外跃入两道黑影,正是凤戏阳调动的夙砂暗线。一人迅速检查倒地的护卫,另一人则警惕地守住门窗。
富商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他死死盯着凤戏阳:“你……你到底是谁?”
凤戏阳唇角勾起一抹妖冶冰冷的弧度,并不回答,只是用匕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手伸得太长,小心被剁掉。这证据,我笑纳了。”她顿了顿,补充道,“顺便提醒他,凤栖梧桐,非竹不食。有些东西,不是他能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