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别苑的温泉暖意仿佛还萦绕在周身,回到皇宫的夏静炎,眉宇间那短暂的松弛却已迅速被更深沉的冷厉所取代。他深知,偷来的闲暇终究是偷来的,这深宫朝堂,从来不容人有片刻喘息。
果然,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一份来自北境边关的六百里加急军报,便在深夜被送入了紫宸殿,打破了表面的宁静。
夏静炎正与凤戏阳在内殿对弈,他执黑,落子刁钻,带着一股未散的杀伐之气,似乎将在朝堂上未能尽数宣泄的郁气都倾注在了这方寸棋盘之上。凤戏阳执白,应对从容,每每在他看似要将她逼入绝境时,总能于不可能处觅得一线生机,巧妙地化解。
沈鹤元捧着那份封着火漆的加急奏报,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进来,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惶:“陛下!北境……北境急报!”
夏静炎正要落子的手顿在半空,眉头骤然锁紧。他放下棋子,接过奏报,迅速拆开,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周身气压骤降,连殿内的烛火都仿佛随之摇曳了一下。
凤戏阳放下手中的白子,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打扰,心中却已提起。能让沈鹤元如此失态,让夏静炎瞬间色变的,绝非小事。
“好,好得很!”夏静炎猛地将那份军报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眼底是翻涌的黑色风暴,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慕容家……当真是狗急跳墙了!”
他将那揉皱的军报递给凤戏阳,声音像是淬了冰碴:“你自已看。”
凤戏阳接过,快速浏览。军报是北境守将所上,及慕容家在夙砂边境集结重兵,以“追剿叛匪”为名,数次越过边境,与锦绣守军发生小规模冲突,虽未造成大规模伤亡,但态度极其嚣张,更掳走了边境几户牧民,烧毁草场,其行径已与挑衅无异。更关键的是,军报中提到,慕容家军中似乎出现了疑似锦绣制式的精良军械。
“他们这是在试探。”凤戏阳放下军报,声音沉静,眸中却已是一片寒霜,“试探陛下的底线,也试探锦绣对此事的态度。那些军械……是打算嫁祸,还是意在暗示他们与锦绣内部有所勾结?”
“都有。”夏静炎站起身,在殿内烦躁地踱步,玄色袍袖带起冷风,“慕容仲那个老匹夫,定然是知晓了我们在夙砂的动作,坐不住了。他不敢直接对凤随歌下死手,便来边境生事,想把水搅浑,最好能激怒朕,让朕率先对夙砂用兵,他好从中渔利!至于那些军械……”
他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看向凤戏阳:“除了朕那位好皇兄,还有谁能如此‘贴心’地给他们提供便利?”
夏静石。这个名字如同阴霾,始终笼罩在他们头顶。
“陛下打算如何应对?”凤戏阳走到他身边,将一杯刚沏好的、温度刚好的茶递到他手中。触手冰凉,才发觉他指尖竟比这秋夜的空气还要冷上几分。他是真的动了怒。
夏静炎没有接茶,反而就着她的手,低头猛灌了一口,滚烫的茶水似乎也未能驱散他心头的寒意。他重重将茶杯顿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如何应对?”他冷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他们不是想试探吗?朕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踢到铁板!”
他猛地转身,面向殿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鹤元!”
“奴才在!”沈鹤元连忙应声。
“传朕旨意!”夏静炎语速极快,字字铿锵,“第一,命北境守将严阵以待,若慕容家军队再敢越境一步,给朕狠狠地打!不必请示!第二,着兵部、户部,即刻筹措粮草军械,秘密运往北境,要快!第三,让夜枭给朕查!彻查军械流失渠道,凡是与此事有牵连者,无论官职大小,给朕揪出来,格杀勿论!”
三条命令,条条见血,没有丝毫转圜余地。这已不是简单的边境摩擦处理,而是摆出了不惜一战的强硬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