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的狂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凤戏阳的反应。
初时的震惊过后,她看着夏静炎毫不掩饰的激动与快乐,看着他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光芒,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胀。
双胎……
不是一个,是两个。
一股难以喻的复杂心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开心吗?自然是开心的。这是她和夏静炎骨血的延续,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一下拥有两个,是莫大的福气。激动吗?亦是激动的,想象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心都要化了。
可是,在这开心与激动之下,一股更深沉、更晦暗的浪潮,裹挟着前世的冰冷记忆,汹涌而来。
她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已的小腹,那里面活跃着的,是两个生命。可她的眼前,却恍惚浮现出前世那个冰冷孤寂的宫殿,那个在她腹中还未成形,就因那场宫变而悄然流逝的孩子……那个甚至没能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的孩子。
当时,她也是这般,抚摸着尚未显怀的肚子,满心期盼,却最终等来一片虚空与血红。
是不是……是不是那个孩子……他舍不得爹娘,所以他回来了?他还带来了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一起来找他们了?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无法说的巨大委屈。她辜负了那个孩子一世,让他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这一世,她拼尽全力改变了命运,得到了夏静炎毫无保留的爱,是不是连那个孩子,也获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安静的,汹涌的泪流。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任由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交叠的手背上,浸湿了衣襟。
夏静炎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絮絮叨叨地说着要如何准备双份的婴孩用品,要如何挑选乳母,甚至开始思索两个孩子的名字……忽然察觉到掌心中的手在轻轻颤抖。他低头,却见凤戏阳泪流满面。
那无声的哭泣,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他心惊。
“戏阳?”他满腔的狂喜瞬间被担忧取代,慌忙俯下身,捧起她的脸,指尖笨拙地擦拭那仿佛流不尽的眼泪,“怎么了?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害怕?”他以为她是被双胎可能带来的生产风险吓到了,语气愈发焦急,“别怕,有朕在,朕定会寻遍天下名医,护你周全!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凤戏阳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眼泪掉得更凶。她看着他焦急失措的眉眼,那里面映照出的,全是她此刻的模样。她抓住他替她擦泪的手,紧紧贴在脸颊,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温度。
是她和夏静炎的孩子,是他们共同的孩子,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她和他的珍宝。
她哽咽着,终于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破碎不堪:“我……我是高兴……阿炎,我高兴……”她将他的手引到自已隆起的腹顶,那里,两个小生命似乎感知到母亲激烈的心绪,再次轻轻动了一下。
感受到那清晰的胎动,凤戏阳的泪水流得更急,却带上了一丝释然与坚定的温柔,她望着他,一字一句,如同誓:“他们定是舍不得我们……所以,一起来了。”
夏静炎虽不完全明白她话中深意,只当她是喜极而泣,又因孕期多思。他心中大石落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吻着她的发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郑重:“嗯,他们来了。朕发誓,此生必竭尽所有,护你们母子三人,一世安宁喜乐。”
栖凰宫内,帝王的狂喜与皇后掺杂着前世悲恸与今生慰藉的泪水交织,共同勾勒出一幅复杂而深刻的画卷。那隆起的腹中,孕育的不仅是双倍的皇嗣,更是一个灵魂跨越生死界限的归来与圆满,是一份沉重而甜蜜的,双倍的责任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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