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正好,御花园内菊香馥郁,丹桂飘香。澄澈的天光透过日渐稀疏的梧桐叶隙,在蜿蜒的鹅卵石小径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这里不似栖凰宫庭院那般规整,更带着几分天然野趣,成为了两家六口最常消磨午后时光的所在。
今日亦是如此。
园子中央那片最为开阔的草坪上,铺着几张厚实柔软的西域绒毯,设了矮几蒲团。夏静炎与凤随歌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一副白玉棋盘,黑白子错落,战局正酣。夏静炎执黑,落子沉稳,目光锐利,带着帝王特有的审度与谋定后动,凤随歌执白,攻势凌厉,棋风如其人,大开大合,常有不循常理的妙手偶得,引得夏静炎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抚掌称快。
不远处的亭子里,凤戏阳与付一笑则另有一番天地。红泥小炉上煨着泉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密的白汽。凤戏阳素手烹茶,动作行云流水,姿态优雅。她将一盏澄澈碧透的茶汤推到付一笑面前,笑意温柔:“尝尝,这是今年新贡的雨前龙井,我瞧着这清冽之气,倒合你的性子。”
付一笑接过,道了声谢。她依旧少,但周身那层冰冷的隔膜在这样一次次的家常相聚中,早已消融殆尽。她品了一口,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草坪上嬉戏的两个小身影。
那里,才是整个御花园最生机勃勃的中心。
夏时安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正绕着草坪边缘疯跑,手里挥舞着凤随歌新给他做的、比之前更结实些的小木剑,口中“嗬嗬”有声,模仿着想象中的千军万马。跑得急了,一个趔趄摔在地上,他也不哭,骨碌一下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继续他的“征战”。
而夏时悠,则安静地坐在一丛开得正盛的墨菊旁。她面前摊着一本小小的、纸页泛黄的《山河志异》,上面绘着各种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她看得极其入神,小手指着书上一株形态奇特的灵芝,又抬头看看不远处假山石缝里真实生长着的几簇小蘑菇,似乎在对比着什么。阳光洒在她专注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沉静得不像个三岁多的孩子。
偶尔,时安会举着他的木剑冲到姐姐面前,炫耀他刚“打败”了一个“敌人”。时悠便会从书页中抬起头,拿出自已的小帕子,替他擦擦额角的汗珠,软软地说一句:“哥哥,慢些跑。”时安得到妹妹的关心,嘿嘿一笑,又像阵风似的跑开了。
“看来,安儿这性子,是随了他舅舅了。”凤戏阳看着儿子活力四射的模样,无奈又宠溺地笑道。
付一笑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精力旺盛,是好事。”她的目光落在时悠身上,“时悠沉静,心志却极坚。那日我教她射箭,不过是最基础的姿势,她竟能一声不吭地练上半个时辰,直到手臂酸软抬不起来。”
凤戏阳眼中流露出骄傲与一丝复杂:“这孩子,心思重,想得多。有时看着她,倒不像个孩童。”她顿了顿,转而问道,“说起来,凤锦商路如今愈发繁盛,听闻上月又有三支大型商队抵达边境互市,货物堆积如山?”
亭子与草坪距离不远,这边的谈话,那边下棋的两人也能隐约听到。
凤随歌正捏着一枚白子沉吟,闻头也不抬,带着几分夙砂王特有的豪气接口道:“何止堆积如山!丝绸、瓷器、茶叶、药材,我们夙砂的骏马、皮毛、玉石、香料,如今在那互市上,都快摆不下了!照这个势头,明年开春,得再扩建两个市集才行。”他“啪”地落下一子,语气带着掌控全局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