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率领大军进入济南城时,街道两侧的百姓虽仍有怯意,却已不再如初见燕军时那般惊慌,偶有胆大者会偷偷抬眼,打量这位身着玄甲、气势威严的燕王。
他刚行至济南府衙门前,便见陆准从府内快步迎出,陆准身着青色长衫,手中依旧握着那枚江南织造局的玉佩,神色比往日多了几分凝重。
“王爷,臣有要事禀报,关乎后续行军大计,需单独向您进。”陆准走到朱棣身侧,压低声音说道,目光扫过周围的将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朱棣会意,挥手让朱高煦、朱能等人先去安抚降兵、清点粮草,自己则带着陆准走进府衙内堂,待亲兵关上房门,才开口问道:“陆准,你向来沉稳,今日这般模样,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陆准走到案前,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缓缓展开后递向朱棣:“王爷,这是臣派往南京的探子传回的密报,您先过目。”
朱棣接过信纸,目光快速扫过,眉头渐渐皱起,信纸上面清晰写着:建文帝已下令调遣江浙一带的五万水师,沿运河北上,同时命苏州、杭州两地官府紧急征调民夫,加固徐州至南京的防御工事。
“建文帝这是想依托运河天险,与我军长期对峙?”朱棣将信纸放在案上,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语气中带着几分思索。
陆准点头,语气郑重:“正是如此。王爷,如今我们虽拿下济南,平定山东,但大军连续作战数月,士兵早已疲惫不堪,粮草储备也仅够支撑一月有余。”
他顿了顿,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继续说道:“江浙水师常年在运河操练,熟悉水战,而我军多为骑兵、步兵,对水战毫无经验。若此时贸然南下,一旦在运河沿岸遭遇水师,恐怕会陷入被动。”
朱棣走到陆准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方,心中也开始权衡利弊。他深知陆准的谋略,此前北平之战、德州之战,陆准的献策都起到了关键作用,此次必然也经过了深思熟虑。
“你是说,我们暂且不能南下?”朱棣转头看向陆准,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他本以为拿下济南后,可一鼓作气直捣南京,却没想到建文帝竟还有后手。
“正是。”陆准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看着朱棣,“臣建议,暂缓南下计划,先在济南、德州两地休整大军,同时做好三件事,为后续南下奠定基础。”
朱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自己则走到案前坐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静静聆听。
“第一件事,整顿军纪,安抚百姓。”陆准走到案前,条理清晰地说道,“我军虽纪律严明,但仍有个别士兵在攻城时抢掠百姓财物,此事若不妥善处理,会失了民心。可派专人巡查济南、德州两地,凡有违纪者,从严惩处,同时开仓放粮,救济贫苦百姓,让百姓真正认可王爷。”
朱棣点头,民心向背确实至关重要,此前攻打济南时,正是因为铁铉深得民心,才让攻城之战如此艰难,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第二件事,训练水军,应对运河防线。”陆准继续说道,“可从降兵中挑选曾在水师服役过的士兵,让他们担任教官,在济南附近的湖泊中训练一支小型水军,熟悉水战技巧。同时派探子密切关注江浙水师的动向,了解他们的作战方式、船只数量,做到知己知彼。”
“至于第三件事,便是联络藩王,孤立建文帝。”陆准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建文帝登基后,大肆削藩,诸多藩王对他早已不满。可暗中派人联络驻守开封的周王、驻守武昌的楚王,向他们阐明利害,若能争取到他们的支持,不仅能壮大我军势力,还能从侧面牵制朝廷兵力。”
朱棣听完陆准的计策,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他不得不承认,陆准的计策考虑周全,既解决了当前大军疲惫、粮草不足的问题,又为后续南下做好了准备,远比贸然进军更为稳妥。
“你说得有理,是本王太过心急了。”朱棣站起身,走到陆准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就按你说的办,明日便召集众将,宣布暂缓南下的决定,同时安排人手落实这三件事。”
陆准躬身行礼:“王爷英明,只要我们按计划行事,待时机成熟,再南下攻打南京,必定能一举成功。”
次日清晨,朱棣在济南府衙召集众将议事,当他宣布暂缓南下、在济南和德州休整的决定时,帐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朱高煦更是直接站起身,脸上满是不解。
“父王,如今我军士气正盛,拿下南京指日可待,为何要暂缓南下?”朱高煦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他本以为能趁热打铁,早日攻克南京,立下不世之功。
朱棣示意朱高煦坐下,目光扫过众将,沉声道:“诸位有所-->>不知,建文帝已调遣江浙水师沿运河北上,同时加固徐州至南京的防御工事。我军多为骑兵、步兵,不擅水战,若此时南下,必会陷入险境。”
他将陆准带来的密报递给众将传阅,继续说道:“陆准已为我军制定了后续计划,先整顿军纪、安抚百姓,再训练水军、联络藩王,待准备充分后,再南下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