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祠正殿之前,巨大的广场上,黑压压地跪满了人。
以三十八家最具权势的宗室亲王、郡王、国公为首,所有有爵位在身的萧氏皇族成员,无论老少,皆按品级着最隆重的朝服或吉服,匍匐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他们的额头紧贴着被雪水浸湿的金砖,身体因寒冷和莫名的恐惧而微微颤抖。旌旗仪仗在风雪中无力地垂落,唯有那尊巨大的、用于祭祀的青铜夔纹大鼎内,焚烧着皇家特制的香料的青烟,依旧顽强地袅袅升起,试图驱散这无处不在的寒意和压抑,却只让空气中混合了一种古怪的、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息。
百官依品级序列,跪于宗室成员之后更远的地方,一个个低眉顺眼,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无数道目光,或惊惧,或探究,或幸灾乐祸,或兔死狐悲,都小心翼翼地、隐晦地投向那高高在上的宗祠殿门,以及殿前那一片黑压压的宗室头顶。
端坐于殿门前高阶之上、设有华盖屏风遮挡风雪的御座之上的,是皇帝萧睿。他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旒珠微微晃动,遮挡着他晦暗不明的面色。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试图维持着天子的威严,但放在龙椅扶手上、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和极力压抑的恐慌。他的目光,不时地、不受控制地飘向身旁另一张凤座上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今日亦穿着最隆重的朝服,凤冠霞帔,面容被脂粉精心修饰过,却依旧难掩那份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疲惫。她眼帘微垂,手中缓缓捻动着一串沉香木佛珠,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唯有那捻动佛珠的、微微泛白的指节,显露出她内心绝非表面这般平静。
礼部的赞礼官,正拉长了腔调,诵读着冗长而晦涩的祭文,声音在风雪中显得单薄而遥远,无非是祈求祖宗保佑,国泰民安,皇图永固之类的陈词滥调。
一切,似乎只是一场因风雪而格外肃穆的寻常宗室大典。
然而,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令人心悸的死寂,却沉沉地压在每个知情或隐约预感者的心头。仿佛那厚厚的积雪之下,埋藏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祭文诵读完毕,赞礼官高喊:“拜——”
宗室成员与百官依再次叩首。
就在头颅低下、即将触地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