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人家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五十户,一进村子,父子四人便分散开来,打听着姓苏的人家,别人都还好说,规规矩矩敲门问询,可老二许星渊却偏偏不愿走这寻常路。
他年纪虽比大哥小,却是最活泼好动的一个,干起活来也最是出力,今日忙活了一天,早已体乏困顿,不过问了几家,便失去了耐性。
说来也巧,为了储水,他的身上背了个硕大的竹筒,如今竹筒里的水早已被喝干,只剩一个空心竹筒,搭配上一根随手捡来的木棍,正好做梆子来用。
许星渊为自己脑中一现的灵光沾沾自喜,迫不及待地操作起来,敲了两下,那声音短促圆润,确实能传出好远,他连敲三下,深吸口气,气沉丹田,学着打更人的模样高声吆喝着。
“注意了注意了,村里姓苏的人家注意了,谁家八岁左右的闺女丢了,谁家八岁左右的闺女丢了,人在村口树林处,已经晕倒了,快去救人,快去救人!”
“注意了注意了”
在京城时,这种高声吵嚷的行为是被许家严令禁止的,如今到了宁古塔,没了规矩的束缚,许星渊就像是脱了五指山禁锢的猴头,越喊越兴奋,越喊越来劲,梆子从村东一路敲到村西,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几乎半个村子都知道有个苏家丢了女儿,连忙出门来看热闹。
“小哥小哥,咱这村子有四五家姓苏的呢,那女娃长啥模样?”有好事的村民上前询问。
苏星渊努力回想:“我们都是男子,没好意思靠近,容貌嘛也没看清,不过就记得脸色煞白中带着点蜡黄,穿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纱裙”
“纱裙?我们这村里能穿得起纱裙的可没几个!”村民咂咂嘴,很快想到了一个人。
“要是穿着纱裙的话,应该是村尾的苏云深家吧,他家是半年前被贬到这的,家里估计还有些家底,不过他们看不起我们这些本地人,很少和我们交往,闺女多大我还真不知道”
“谢过老伯了”许星渊恭敬地向村民行礼道谢,转过头又敲起了“梆子”。
“注意了注意了,村尾的苏云深注意了,你家穿着纱裙的闺女丢了,你家穿着纱裙的闺女丢了,快去村头松林处寻,她被野兽袭击了,现在都昏迷了”
“注意了注意了”
又是一圈吆喝下来,苏家丢闺女的事算是彻底传遍了村子。
宁古塔环境相对恶劣,养大个娃娃不易,一时间,但凡在村里的人集体出动,尽数聚在了村头,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苏盼盼的爹娘。
“盼儿盼儿,我家盼儿在哪呢?”苏母一把抓住在村头等待的许星洲,慌张地询问着。
苏家人丁不旺,小辈只有苏盼盼一个,虽不是她亲生,但她也是视若己出,担忧之色不似作伪。
“夫人您先别着急,令爱就在那里,不过”许星洲伸手指向那晕倒在树下的身影,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苏母便已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
事实证明,不管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一旦着急,必然生错。
“盼儿,盼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呕这这是啥味啊呕”
苏母忙着上前,冷不丁被苏盼盼身上臭气一熏,险险刹住脚步,不断干呕起来
“夫人,我刚就想说来着,令爱怕是被野兽惊吓到,污了衣衫,您最好做些准备再过去”
“啥脏污能这么厉害,直接给人熏吐了?不行,我得过去看看”有好事的村民忙凑上前想要看个热闹,顿时被那扑鼻的臭味熏了个趔趄。
“天爷啊,京城来的就是不一样哈,这味道,比俺家粪坑都冲!”村民伸出手,嫌弃地在鼻尖扇了扇。
苏云深虽然被贬至此,但语间总是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时间久了,在村里的名声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如今村民们嘲讽起他来自然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说什么浑话,我女儿向来喜洁,身上怎么会有呕”苏云深想要挽尊,为了证明自己所非虚,甚至还主动上前几步,不过很快便落得和苏母一般下场。
“夫君,这这可怎么办啊”苏母哭丧着脸,“如今盼儿晕倒,咱们又不敢近前,该怎么救她啊!”
“咳咳找大夫,村医,村医呢?”苏云深咳出一口浊气,艰难开口。
“村医?听说村医家发了笔大财,前几天就搬走了,现如今要是想找大夫,得走三十多里地,怕是来不及吧!”有村妇好心提醒。
“三十多里?!怕不是要走到天亮啊”苏母落下泪来,也不知是急的还是被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