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万万没料到,沐慕竟将他这番暗藏玄机、实则为她铺设台阶的话,全然视作了羞辱与玩弄。
甚至连一句争辩、一丝犹豫都没有,听筒里便传来一声决绝的轻响——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耳边骤然响起的忙音,傅司禹挺拔的身形僵在异国走廊,用力攥紧手机,几乎要将其捏碎。
最让他理智濒临失控的,并非她的挂断。
而是他随后动用一切关系紧急探查到的消息——她竟然宁可转身应下与季家那份明码标价的婚约,将自己置于那般屈辱的境地,也绝不愿再回头,向他低一次头,服一次软。
那一刻,傅司禹生平第一次,清晰而深刻地体验到了何为彻底的失控。
那是一种精心布设的棋局被全然打乱的震怒,是一种所有算计在她决绝的背离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的挫败,更是一种掺杂着嫉妒与恐慌的剧烈疼痛感——他亲手推开、却又从未真正放手的人,竟真的可能就此落入他人之局,成为一场冰冷交易的筹码。
他习惯于掌控一切,算无遗策,却唯独在她这里,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
沐慕离开兰亭会所后,没有回临时租住的房子,而是径直打车去了江北市第一看守所。
她站在看守所冰冷的铁门外,手里紧紧攥着早就准备好的衣物和日用品——是妈妈昨天特意叮嘱她带来的,说爸爸在里面肯定不习惯。
可真到了这里,她才发现,连见一面都难如登天。
接待室的民警接过她递来的材料,翻看后语气平淡地告知:“沐成道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合同诈骗等多项经济犯罪,已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目前案件还在侦查阶段,根据规定,家属暂时不能会见。”
“真的……不能见吗?”沐慕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她往前凑了半步,双手撑在接待台上,近乎恳求,“我就想跟他说几句话,问问他在里面吃得好不好、冷不冷……就几分钟也行。”
民警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这是法律规定,我们也没办法通融。”
他将材料轻轻推回给她,补充道,“等案件进入审查起诉阶段,检察院那边会通知家属安排会见的,你先回去等消息吧,有需要可以联系办案民警。”
沐慕点点头,脚步却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
走出接待室,她靠在看守所外冰凉的墙上,望着那扇紧闭的铁门,眼眶渐渐控制不住地泛红。
曾经那个在商场上意气风发、能为她遮风挡雨的爸爸,如今却成了身陷囹圄的嫌疑人。
她甚至不知道,爸爸到底有没有做那些事,也不知道这场官司,能不能有转机。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深吸一口气——不管怎样,她都得撑下去,妈妈还在医院等着,爸爸的案子还需要找律师,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回到那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沐慕反手锁上门,连灯都没开,径直走到床边,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钻进冰冷的被子里。
她把脸埋进枕头,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初只是默默流泪,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断断续续溢出来,到后来再也忍不住,哭声越来越大,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很快就打湿了枕头。
那些不敢在母亲面前露的脆弱,不敢在人前说的恐慌,还有独自扛着整个家的疲惫,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塌——她其实也才二十多岁,也想有个人能让她靠一靠,也想不用每天算计着医药费和律师费,不用在深夜里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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