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嘈杂像一盆冰冷的脏水,将李毅从浅得几乎不存在的睡眠中泼醒。
隔壁床铺震天的呼噜声,混合着房间里几十个男人一夜发酵的汗臭和脚臭,形成一股足以让任何养尊处优之人当场呕吐的浓烈气味。
李毅睁开眼,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得吓人的眸子,平静地扫过这个如同沙丁鱼罐头般的十元通铺。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将手伸进被体温捂热的枕头下,摸出了自己全部的家当。
一张十元,三张一元,外加一枚五毛的硬币。
十三块五毛。
这点钱,连支付今天的三餐和下一晚的床位费都不够。
生存的压力,如同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天一亮,他就被身边工友起床的动静彻底吵醒。
他花了最后一块钱,从一个推着三轮车的大妈手里买了两个硬得像石头的馒头,就着免费的凉水,边啃边走向三和人才市场的中心广场。
广场上,数百名和他一样眼神麻木、满脸倦容的工人,像一群等待被挑选的牲口,或蹲或站,汇成一片灰蒙蒙的人潮。
工头的叫骂声、黑中介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招工!招工!日结一百二,包吃包住,上车就走!”一个举着牌子的瘦高个喊得唾沫横飞。
李毅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便将此人从目标清单中划掉。
他观察了足足半小时,早已将这里的生存法则摸得一清二楚:喊得越响、条件越诱人的,十有八九是骗人去黑厂的蛇头;真正靠谱的工头,往往话不多,眼神毒辣,专挑那些看起来老实巴交、体格健壮的“闷葫芦”。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蹲在角落里默默抽着旱烟的黑脸汉子身上。那汉子面前只立了块小小的纸板,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粉笔字写着“仓库搬货,日结三十,管饭。”
价格低得离谱,却胜在真实。
最重要的是,搬运工作虽然累,但环境相对封闭,人员流动性不大,便于他这种需要隐藏身份的人,观察和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