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行人看是画,内行人看是路。
别看这图画得歪歪扭扭,跟鬼画符一样,实际这是一种古老的加密方式。
每一条线的走向,每一个符号的位置,都有讲究。
我师父教过我怎么解这种图,但我也就学了个皮毛。
我盯着那图看了半个多钟头,烟屁股在烟灰缸里堆成了小山,眼睛都看花了,除了几个像是山脉的线条和一条河流的标记,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意识到,光靠我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看不透这张图。
需要找个高人。
在山城这地面上,要说谁对这些稀奇古怪的杂学最有研究,那非陈瞎子莫属。
陈瞎子不瞎,他那双眼睛,比谁都毒。
他之所以叫陈瞎子,是因为他算命看相的路数,学的是铁口直断,不给人留余地。
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被人打断过一条腿,从此走路一瘸一拐。
他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陈半仙,道上的人背地里叫他陈瞎子,意思是说他这人看事太绝,跟瞎子一样,不看情面。
陈瞎子在十八梯底下开了个书摊。
说是书摊,其实就是个收售旧书、字画、拓片的小门脸。
但他真正厉害的,不是卖书,是解字。
一张古方,一幅残画,甚至是一块龟甲,只要你拿过去,他都能给你说出个一二三来。
当然,他收费也黑得吓人。
我把羊皮地图小心地用油纸包好,揣进怀里,又从柜台底下摸出一条中华烟,这才出了门。
十八梯那地方,是老山城的缩影,陡峭的石阶,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吊脚楼。
我到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飘起了毛毛雨。
陈瞎子的书摊就挤在路边,搭着块油布,下面堆满了发黄的旧书。
他躺在一张竹制的躺椅上,盖着条薄毯子,手里拿着个收音机,咿咿呀呀地放着川剧。
他五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山羊胡修剪得很整齐,一双眼睛眯缝着,看着跟睡着了似的。
“陈先生,歇着呐?”我走过去,把烟放在他旁边的小桌上。
他眼皮都没抬,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慢悠悠地说道:“是赵甲啊。你小子可是稀客,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想起我这个老不死的了?”
“瞧您说的,我这不是怕您清静,不敢来打扰嘛。”我陪着笑脸,“今天来,是想请您帮我瞧个玩意儿。”
陈瞎子这才睁开眼,瞥了一眼那两条烟,嘴角撇了撇:“拿回去,我不好这口。有什么东西,亮出来吧。规矩你懂。”
“懂,懂。”我连忙点头。
陈瞎子的规矩,看一次东西,五百块钱。
不管东西真假,不管他说得对不对,这钱都得给。
我从怀里掏出那张羊皮地图,递了过去。
陈瞎子坐直了身子,接过地图,没急着打开,而是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这皮子,是小麂皮,用硝石和草木灰鞣制过的,年份不短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皮子的边缘。
“上面这朱砂,混了黑狗血和鸡冠石,是用来辟邪的。画这图的人,是个懂行的。”
光是这么几句话,就让我心里一惊。
我开始觉得,这五百块钱,可能花得不冤。
他缓缓地把地图展开,眯着眼睛,凑得很近,仔仔细若地看了起来。
他的手指顺着地图上的线条缓缓移动,嘴里念念有词,说的我也听不懂,像是某种方。
看了足足有十多分钟,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把地图放在桌上。
“怎么样,陈先生?这图有什么说法?”我紧张地问道。
陈瞎子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小子,这次是碰上硬活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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